日落西山,几位皇子也要赶回宫里。
与苏家小少爷苏和关系最好的六皇子本想去探病,奈何母后身边的管事太监催得紧,只得托管家给好友带话——“让他好好养身体,我改天再来找他玩。”
苏相正欲离开见五皇子萧詹还端坐在那里,笑道:“天色已晚,五皇子可别误了回宫。”
众位皇子中,五皇子最是聪慧沉稳,只可惜生母身份卑微,被皇上醉酒临幸之后再未得见天颜,在深宫中受尽欺辱还能长成这般,着实难得。
萧詹难得笑道:“苏相前阵子借给我的书我快看完了,改天带来还您。谨之身体不舒服,方便的话我想看看他再回去,还请相爷成全。”
整个大齐无人不知苏和是苏相盼了几十年才盼来的宝贝疙瘩,谈起幼子,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那混小子若能像五皇子一般勤奋刻苦,老臣也不必整日担心忧愁了。管家,你带五皇子前去。”
苏府虽不大,每一处景致布置十分精致,听说是苏相照着夫人喜好精心安排,只可惜苏夫人自生下苏和后身体便不大好,这几年也甚少见客。
管家将五皇子带到院外:“五皇子请,老奴先告退。”小公子不喜他们随意打扰,五皇子身份尊贵,公子胆子再大也不敢训斥皇子。
虽然活过一世,但来苏和的住处还是第一次,当年苏和在乱中被人杀死连尸骨都没找到,本想到他住处缅怀慰藉相思,却被手下臣子以奸臣所居着实晦气为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他虽恼怒臣子先斩后奏却也无法因为自己那点私心而去怪罪。
今天是他们兄弟几个第一日跟着苏相学知识,苏和与六弟交好,两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好生刺眼,本以为还要再经历一次扎心之痛,不想苏和竟生病了,他又十分没出息的开始担心。
这一辈子,他不想站在苏和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更不愿看苏和走歪路受万民唾弃落得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苏和生得貌美风流,是大齐国最俊的美男子,苏家上下对他十分疼宠,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人从没吃过半点苦头,他实在不敢想被人杀的那天,苏和该是如何绝望。
萧詹在深宫中还未知事便被皇后、贵妃的儿子打骂欺负,后来做了五十年的皇帝,抢夺皇位、驱逐蛮夷、手刃权臣从没有怕过,但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就在那道门后,他抬起手却不敢敲下去。
掩下心底那道不明的心绪,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敲门却听屋里传来苏和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温润好听,只是哪有半分病痛的样子,使得萧詹嘴角浮现的笑慢慢冷下去。
苏和只着中衣躺在床上翻话本子,一头如瀑青丝散落在枕上,如玉面颊上含着浅笑,悠悠道:“皇子们为治世治国而学,与他们来说是本分,我一个胸无大志之人,这辈子只要吃得好穿得暖,不被烦心事所累便知足。你难道不觉得五皇子太吓人?往后还是躲着些的好。”
“主子这话往后可别说了,私下议论皇子,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会招来麻烦。”
“这屋子里当下也就只有你我两人,若是给外人知晓,除了你多嘴说出去还有谁?你要是想活的长一些就管好嘴。”话说的狠辣,与曾经的阴郁不同听得出明显是玩笑话。
这话与萧詹来说着实听不顺耳,大齐国皇子众多,为何偏他一人吓人?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想别的,要尽快扭转心上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才是正事,推门进去,一手负在身后,柔声问道:“敢问谨之,我何处让你惧怕至此,竟为了躲着我假装生病?”
苏和哪曾想过自己不过在家里随便说说都能将正主给招来,惊得从床上跳起来赶紧下地,手足无措地,却也不得不恭敬地讨好:“五皇子怎么会来,苏和方才昏了头,胡说八道,您别放在心上。”
萧詹径直坐下来,狭长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别扭不已地苏和,忍不住想要逗他:“都说无心之言才最真,可见谨之心里是真的怕我。谨之与六弟交好,常常玩在一处,我亦十分羡慕,往后若有什么好玩的,不知可否顺道带上我?”
苏和竟不知该如何回他才好,中午的那场梦差点吓破他的胆子,不管是真是假,他总觉得有什么,没道理好端端的会做这种梦,看来哪天要好好的去庙里拜拜菩萨才好。
“谨之?在想什么?”
第二章
苏和回过神,尴尬地摇头:“躺得久了,头有些昏。”
萧詹不客气地笑话道:“可是怕我与苏相告你的状?你且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今儿来是听说谨之对玩乐最是精通,我久居深宫,对宫外事物甚是好奇,不知可否请谨之带我去长长见识?”
苏和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笑得温和的人在多年后会造反,好友变成废帝被幽禁不见天日,而自己更是尸首异处,以往尚能应付一二,如今胆子都被吓破了,只想早点送走这个活阎王。
“家父常夸赞五皇子学识深厚,聪慧过人,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要是被他知道五皇子与我在一处胡闹,怕是要打断我的腿。您还是饶了我吧,天快要黑了。”
苏和的疏远与客套对一个痴念了近百年的人来说是何其残忍,即便失落与难过,萧詹也只敢藏在心中,生怕一个不慎将人推得更远。
“无妨,我不像其他兄弟有各宫娘娘管束,你知道,我的母亲不过是在御前当差的宫女,伺候惯了人,倒是不会管人。自我懂事起,大小事便是自己做主,所以也没什么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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