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钱既然狗蛋儿说了要还,那就要还,如今他们家刚出了事,这欠条就按我说的,不用打了。”
唐翠花看了眼儿子,才不情不愿地点头,昨晚回家就和林国胜吵了一架。
虽然她不愿借钱,但总不能让别人说她这个做大娘的刻薄,反正以后这狗蛋儿连本带利还给他们。
她其实也不是讨厌狗蛋儿,就是不是自己生的,喜欢不起来。总觉得别人来她家,就要占她家便宜似的,才想着赶出去。如今他们既然出去了,那唐翠花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还能随时使唤做点什么。至于她昨天一生气打得那一巴掌,反正小孩子嘛,长大了就不记得了,做长辈的打一巴掌,还敢打回来不成。
自留地不大,只有几分地,一家子人一上午就忙活着将地里的玉米搬完了,唐翠花也撕了大半,只剩下最后几背篼的没撕。
几个孩子干完活回家,大太阳热得身上起火,男孩推开柴门,进入院子就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直接舀了几瓜瓢水冲下。
女孩也晒得脸上就涂了层高原红似的,肉眼可见的黑了好几度。
“这鬼天气真热。”林卫星嘴里念叨着,掏出弹弓,往地上一扔,“昨天去山里连根鸡毛都没找到,可惜了我的弹弓还没用过。”
“哥,下午也没什么活,我们去山里打野□□。”超英看着林爱国道。
林爱国摇头,他还有作业,超英有些失落,而林卫星听到后,就不乐意了。
“哎,超英,你怎么不问我啊,我也是你哥啊,也能带你们啊。”
超英哼哼两声,舀水洗手,“每次和你出去,你都不管我和超美,才不和你一起。”
林卫星八岁,上三年级,一放学就不着家,喜欢和生产队里那些男孩子一起玩,每回带超英和超美出去,都能将她们给忘了。
这几日的天气格外的好,地上还有晒了好几天的玉米。
中午唐翠花蒸了红薯,煮了玉米渣渣饭,桌上还摆着黑不溜秋的泡菜。
见到几个孩子回来,还有狗蛋儿和彩凤,想着他们忙了一上午,就笑着道:“狗蛋儿,来吃中午饭了。”
林书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不用了大娘,我们回去吃。”
“狗蛋儿,你回去做饭多麻烦啊,一起吃了吧。”林爱国道。
彩凤看着桌上的饭菜,不好意思说她也想走,主要是哥哥今早做的黄鳝粥太香啊,吃过以后,她就不想吃这个黑乎乎的玉米渣渣饭了。
林书走到林爱国面前,拉着林爱国出去。
“爱国哥,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啊?”
“生产队里,有人去过县城吗?”
林爱国道:“在供销社做事的人,倒是经常跟着牛车去县城进货。”
林书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林爱国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书也没瞒着,“我就是那天在供销社看到本连环画,想知道有没有杂志社,我想画画。”
“你会画画?”林爱国倒是奇了。
“我不会。”林书笑着道:“我就是看到那连环画上的小人好看,我也想学,想着以后有机会可以向杂志社投稿。”
“你还知道杂志社,不错啊。”林爱国淡笑道。
“我从书上看到的。”林书抓了抓脑袋,做出这个很幼稚的动作,还将林书给吓了一跳,怎么穿越成了七岁的孩子,心智也开始幼稚起来。
“我们有两位老师,是省城来的知青,倒是曾经听他们说起过省城创办的青少年杂志社,想要投稿,想必要求肯定很严格。”林爱国又想起什么,骤然凝重道:“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狗蛋儿,你可知道如今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了。”
林爱国只简单说了这句,就没开口了。
林书心头突得一跳,才轰然想起什么。
□□。
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十年,他还要等十年。
林书心头陡然沉下,但又瞬间燃起了希望。
十年又如何,他才七岁,十年后,十七岁,正是大好青春。
林书抬头看向林爱国,只见林爱国眉头紧蹙,一声不吭地进屋,拿起书本开始学习,连吃饭这点空档时间都不放过。
他知道林爱国在担心,担心这动乱会影响高考。
林书不忍心告诉林爱国,没过多久就会取消高考,对林爱国来说,这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但都是暂时的。
中午没在大娘家吃饭,回来路过一株香椿树,摘了把嫩尖香椿叶回来,中午就简单了做了香椿拌面条,凉拌了折耳根。
从老张叔那里压了两斤面条,林书中午才去拿回来就尝了新。
确实口感劲道,他吃面不喜欢太软,煮面时撒点盐就不糊了。
鲜嫩的香椿叶,带着独特的香味,再淋上他临时现做的剁椒香辣酱汁,和煮熟放凉的面条一搅拌,一股又鲜又辣的香味充斥在鼻息,吃完好久舌头都还是酥麻的没有缓过来。
彩凤吃了饱饱的一大碗,此刻正喝着凉白开,坐在大石头上晒太阳。
小幺儿吃的慢,林书还在喂饭,等他吃完饭,洗了碗,就坐在大石头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山。
其实从大伯家回来,林书的心情就压抑在一种平静之下。
这种感觉——就像明明很期待即将实现的计划,突然告诉你,要等十年才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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