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又笑了一声,神色些竟有些癫狂的意味,抓着郭星华的衣襟道:“去把宋迁叫来!快去!你跟他说,他若不来,本王将他前些年做的那些脏事通通抖搂给父皇知道,让他无论如何死在本王前面!”
宋迁到得端王府时,脸上的神色并不如何好看。
他摘下蒙着面目的头套,进了早已遣开侍人的主院,望着坐在软塌上没什么气力的病秧子,冷冰冰的勾起嘴角:“端王爷,别来无恙。”
宋迁原本是不想来的。
端王与他这些年私下里多有往来。毕竟,惠帝唯三的成年皇子里,有两个都不待见他,端王再势弱,他总也不能再将这位也得罪死了。
不过,宋迁在朝中的消息比端王灵通些,早就知道刑部这几日的动向了。
是,他宋迁是因为那批猎苑的刺客失了皇帝欢心,但却也没丢了性命,仍旧好好的待在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上。
不似端王卷入刺杀太子之事,连宫门都进不去了。
都是倒霉蛋,谁比谁高贵呢?
谢惟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了弯弯绕绕的心思,直白道:“今日宫里父皇又吐了一次血,太医私下里说……或许没几年寿数了。”
宋迁眉眼一凝,终于正色看向谢惟,静待下文。
谢惟却不再多谈惠帝了,只悠然道:“从前宋大人或许不着急,帝心这种东西嘛,只要假以时日肯花功夫,说不定就能回来。南疆总督那个位置,父皇手里信得过的武将不多,兴许有一天还是你的。”
“不过……父皇若是身体不佳,也许就没这个心力了,宋大人这个南疆总督的梦,还真就只是一场梦了。”
“过个一年两载新君践祚,不知道会怎么处理前朝的殿前司指挥使啊?”
宋迁脸色微变,瞧着谢惟一副隔岸观火的淡然模样,只想一拳打碎眼前这张令人厌烦的笑脸。
可他真要一拳上去了,谢惟这身子骨或许直接被打死了……
谋刺亲王也是死罪,还不如等着太子登基再被杀呢,还能多活几年。
许久,他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冷声道:“愿闻王爷赐教。”
谢惟掰着手指,神色平淡:“三日后,父皇会在太极殿召集朝臣商量攻打南周之事,理政堂几位大学士、留在棠京的那几位军中大将,都会到场。”
宋迁眼神动了动,并不言语。
谢惟轻轻舒了口气,又道:“太子养病,晋王因为宁寻之事神思不属,若宫中有变,重要的亲信譬如国舅、宣平侯等人都不在,方寸大乱之下,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届时太子因遇刺的伤势多日难以愈合,薨了,”端王笑了笑,眉眼间似有些快意,“再有一道父皇的圣旨,以弑杀亲兄的罪名赐死晋王……”
谢惟没再说下去,可他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皇十一子谢怡年幼,皇帝长成的皇子,只剩他了。
再者说,整个齐朝权力圈中最核心的几位,都会在太极殿里被一网打尽,棠京还有谁能翻得起风浪?
宋迁想得更深一层,谢惟摆明了是想借他的力逼宫,等日后坐稳了帝位,或许并不会与他同富贵,反倒会处理掉他这个知道一切真相的合作者。
可他难道就是任人拿捏的主吗?当真乾坤倒转齐朝易主,还不知道最终得益之人是谁呢。
宋迁与谢惟眼神相交,相互凝视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三日时间,太仓促了些。”
谢惟浑不在意:“凡事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父皇平素惫懒,再有这样的小朝会,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殿前司的人我威逼利诱能够调动大半,不过宫城防务,不是我一家之事。”
谢惟知他心思已动,嘴上更无顾及:“宋大人总不会以为本王这么些年都是吃白食的吧?些许准备,总还是有的。”
宋迁手掌攥紧又松开,终究在谢惟专注的目光下,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
皇家别苑。
平素安宁祥和的院中,今日难得吵嚷。
太子和定国公并肩站着,目光灼灼聚精会神的看着院中昂首屹立、精神抖擞的……两只鸡。
“你确定这药是对的?”谢恒盯得累了,有些泄气的摆了摆手,往后一倒,靠在了院中早已陈设的躺椅上。
秦烨不甚确定的摸着下巴:“应当是对的。”
“陆言和想了法子将那两人调了出去拿到了,身边只藏了两味药,一味是平素下惯了的,另一味应当就是新近取来,打算过几日用的。”
为了提前知晓这药的药效,他才提前将这东西拿来,原本想去牢中提两个死囚,却因动静太大而作罢。
于是……实验对象变成了这两只鸡。
谢恒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是不是剂量太小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终于见了成效。
那两只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像是突然没了气力一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专程传来的负责料理兽类疾病的医者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禀告道:“没死。瞧着像遭了鸡瘟,性命应无大碍。”
谢恒挑了挑眉头,望了一眼云昼从旁奉上的记录薄子,总结道:“延迟发作的强效软筋散?那位当真是想到了宫里再动手。孤还以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