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往日的鲜活骄傲丝毫不剩,被囚禁在梦魇里无法自拔,苍白的唇张张合合,发出微弱的呓语声,被噩梦侵扰出的冷汗在艳红床上侵犯出大片暗色痕迹。
他脸上的表情痛苦又脆弱,嘴唇苍白青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朵花期将近,即将枯败,零落成泥的高傲牡丹。
萧漠站在榻前很久,纤长浓密的睫晕开了一片暗影,他好半响才弯下腰来,将林知汗津津搭在苍白颊上的黑色发丝轻轻拨去。
他面色沉重,带着冰雪的霜色几乎能叫一切冻结。但当他视线落在榻前的人身上时,眼神开始变化了,冷凝的眉眼化出春晓一样的柔和。
林知是自他开始复仇时就一直在他身边的人,这些年来彼此了解,互相作战,早就超脱了普通朋友的关系。
他们是近乎恋人的挚友,彼此守望相助。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萧漠心疼的看着林知,骨骼分明的手指节搭在床沿。
他的视线又不由飘过虚空,朝遥远的地方看去,透着一股烦躁和隐匿很深的害怕。
他想到前天把人救回来时,小皇帝那血痕斑驳的脸,和无力扯着他衣角透着依恋的手,心里有些不舍和心虚。
他略微偏了偏头,侧脸对着榻脚边正在给林知腿上施针的人。
许嘉佑半张脸在明亮的烛火下,另外半张脸被床幕的阴影遮住,他躲着暗处那边的嘴角略微勾了勾,挑起了一种嘲讽的弧度。
两全其美,凭什么能给你?
他把脸转过来对着萧漠,脸上表情带着医者对病人特有的温和怜惜,他声音沉痛道:
“没有办法了,拖不了几天了,蛊虫被杀死后,他体内的毒素扩散的很快,再晚一些,就要变成一个废人了。林知这样骄傲明研的一个人,变成废人应该不会愿意活吧。”
最后的那句话,许嘉佑说的很轻,却像柄利剑一样深深刺中萧漠的心,他仿佛跌落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昏沉的挣扎在里面。
萧漠脖颈上分外性感的喉结轮廓,十分缓慢的滑动了一轮,他的声音有些沉重犹豫:“他才刚回来,身体没有养好……”
☆、小皇帝一天要吐三次血(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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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想想吧,没有人能逼你做出抉择,小皇帝……,他毕竟本来就是那样子的身体,就算不……,也活不了多久了……誒!”
许嘉佑打断了萧漠的话,他说完后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萧漠,想看透他脸上的表情。
他看着萧漠眼里的不舍得和痛苦,心里涌出一股极致的嫉妒和恼怒。但他随即又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想到,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大概不会知道,他真正喜欢的是谁吧?
他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强大清冷,清冷高傲宛如神邸一的男人,将会他别有用心的引导下,不自知的一步一步将他心底真正深爱的人慢慢害死……
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啊!
许嘉佑快意的想到,他脸上的神情在这心底巨大喜悦的冲击下,已经有些收不住,一时间他一向温柔和善的面庞如同地狱诡笑的恶鬼一般。
萧漠视线不小心凝到他的脸上,看到这许嘉这副脸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许嘉佑微勾唇角,又变成素日里无害的样子了,他微垂了修长的颈项,温顺说:“我没事。”
萧漠“哦”了一声,他沉浸在抉择的痛苦里,根本没把这当一会事。
许嘉佑再次发声了,他很清楚萧漠的另一个软肋,身为帅将之府的他,历来知晓战争的残酷,同样也有一颗爱民之心:
“太子莲有了周国的支持,如今又知晓林知中蛊无法处理朝政,怕是解决内乱,又有一场恶战。况且——”
许嘉佑拖长了音调,抬眼正对上萧漠的视线,用了最恭敬的语气:
“殿下您当初不是为了救林殿下,才同意和太子莲做交换的吗?殿下,其实您已经早就做了决断了吧?”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上萧漠的心口,将他的血肉剥离出来,内里明晃晃的摆在阳光底下。
许嘉佑的视线紧紧缩住萧漠的面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因此他很清晰的看到了萧漠听完他说的话后,深邃如浩瀚夜空、常常令人无法琢磨透的眼瞳里一瞬间闪过的种种情绪——有惊恐,有不安难耐,有害怕,有不舍,还有被戳破心底隐秘的怒气,还有极其赤诚无比的一丝迷惘。
萧漠不过一霎间又忽的醒过神来,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许嘉佑,不要试图惹怒我。”
许嘉佑垂眸,被搭落下来的眼睑遮住的眸瞳里满是抑制不住兴奋与激动。
他为他的试探结果而感到兴奋,浑身都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都沸腾了起来,为其主人的高兴而欢喜雀跃不已。
他太爱面前这个男人了,但他如今也知道他永远不能得到这个男人了,他的心里已经住了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而如今,他也不奢求得到这个男人的爱了,他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有什么比让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亲手害死自己心底的爱人,最后轰然醒悟然后崩溃更刺激的事呢?
他不能幸福了,他也要萧漠一世痛苦,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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