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章青菀话里说的,章家现在在外面风评很一般,章青菀在内院,不知晓外面消息已经传遍了,章达却是一五一十都知道,眼下都不敢出门。
章达被说得心里也窝火,眉毛一挑:“那你想怎么办?除了抗旨,哪有别的路可走。为了你的亲事,要拖我们一家几十口去死吗?”
“青菀,祖父不是不知道你和许志达的事。”章达低头,看着小孙女还含着泪的眼,“我早就知道你们在你祖母孝期中见过后,但见你们行事守礼,祖父又怜你婚事颇多波折,才考察过那人的品性,就同意了你们的亲事。近些年文武不合,祖父答应你们的亲事也招了不少的眼。”
章青菀听着祖父的话,心里一阵阵绝望涌上心头。
章青菀的婚事并不顺利,她从小有过定亲的人家,只是十来岁时那户人家的公子就早夭了。随后到了她十八岁,那些克夫的传言才下去,可她祖母又去世了。
她祖母孝期中,意外得见大龄未婚的许志达。去年年底祖母孝期一过,许志达立马上门提亲。婚期原就在几个月后,没成想又出了问题。
章青菀本以为一切波折,是为了遇到许志达,原来是她命就这般啊……
章达拉开她的手,对着书童道:“带小小姐下去。婚期就在三个月之后,在家最后这段日子多让她姐妹们陪陪她,免得不能出门在家里闷着了。”
书童点头称是,扶着目光涣散的章青菀下去。
—— ——
同一时刻。
得知消息的许志达也是浑浑噩噩,不敢相信自己心目中的妻子已经归属了他人。
就是因为一封圣旨啊,那一封圣旨,拆散了他和青菀!
对了……圣旨!
许志达闪过一丝希冀,他跑进马厩,骑上夕日陪他征战沙场的骏马,拍马而出,直奔摄政王府。
—— ——
“许志达求见,那让他进来吧。”
书房中,姬渝放下了手里江南来的暗信,让人把求见的许志达放进来。
许志达和章家小姐的事,姬渝也有所耳闻。所以在消息传到他耳中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许志达会来。
但此刻朝中人得知着消息不过几刻钟,许志达竟然就想到了自己这里。情之一字,实在误人。
许志达进门后,看见的就是姬渝一副神色感伤的样子。
许志达心有所感,跪下的那一瞬就一滴泪滑落下来。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在脸上一蹭,道:“元帅,圣旨的事想来您是知道了。”
“十年前,元帅不过十八之龄。但那时我也才十几岁,幸亏有您这么一个少年的将领,才有我得了重用的那一刻。”
“成功名就后,家中人一直催着我娶妻。志达想要找个同心人,还是借着王爷也没成亲为托词才一拖再拖。后来相中章家小姐,更是求王爷上门帮忙提亲,定了亲,六礼过半,以为尘埃落定,只等佳妻进门。”
许志达说到此处,绷紧了下颚,语气愤恨:“可如今,有人要横夺我妻!此恨,许志达绝不敢忘!”
姬渝抿紧了唇,觉得自己竟能懂许志达的心思。
只不过许志达是被抢了妻,他是被抢了夫……
许志达抬头,一双虎目看向姬渝,目光中烧着不甘的火:“志达冒昧地问一句,元帅大事何时起?”
姬渝闭上了眼,脑海里也问自己许志达问的问题。
——大事何时起?
生母是宫女,从小姬渝过得并不顺心,或者说被无数人欺负着长大。别以为皇子就从小金玉为伴,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儿子何其多,放在眼里的日子才好过,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其他得势人的玩物。
姬渝为人规矩,未必不是想让人淡忘他的出身,将目光放到他身上的才能本事上来。
规矩得多了,也塑造了更沉稳的行事风格,故而姬渝对于心中大事的安排也是徐徐谋之。
可最近的一桩桩、一件件,叫姬渝心思浮动起来。
他为什么,就非得考虑哪些世人啰啰嗦嗦的嘴呢?
他为什么,就非得忌惮那些文人书生的笔杆子呢?
身前痛快了,何必在乎身后名!
姬渝猛地睁开眼,目光如剑,带着势不可挡的决绝。
“章青菀成亲之日,新郎定然是你。”
不必问大事何事起,因为就在眼前。
许志达放不下心中的人,姬渝也放不下。他受不了这桎梏,被人玩弄于鼓掌,眼睁睁瞧着自己爱的人走向另外的人。
许志达又惊又喜:“元帅的意思是?”
“就是你所想的意思。”姬渝重新拿起江南来的信,嘱咐绝对信得过的许志达,“具体的还需安排,莫与外人道。本帅给了你承诺,绝不虚言。”受许志达影响,一时姬渝竟也用了在军中的自称。
许志达狠狠一点头:“元帅放心,我回去之后也会继续迷惑外人,不会叫他们看出丝毫破绽来!”
许志达也是聪明人,当然想得周全,当下对姬渝做出了自己的保证。
两人一坐一跪,彷如当初许志达在军中请命,姬渝给了他三千兵马,一场名扬千古的奇袭才出现在市井和书册之上。
—— ——
许志达故意弄红了眼睛,这才气冲冲地出了摄政王府,冲进一家酒馆,一副不如醉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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