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这多的一句嘴是觉得他招惹了麻烦?
这不太像姜倾一贯对他的态度,他们两兄妹虽然并不亲近,但因为生在皇室,姜胥如今又贵为姜国的国君,这个妹妹对他一向恭敬有加,何曾有过如此无礼的时候?
姜倾这样的态度让姜胥心头不愉,比起傅婴睢,对这个妹妹他是没有太多的耐性和好脾气的,因此冷冷地道:“你速速带寡人离开此处便是。”
姜倾脚下一停,没有答话。她因着傅婴睢的事情已然对自己这位王兄有了芥蒂,怪他不好生待人,倨傲自负,才让她与那人陷于如今的境地。
她方才安置好傅婴睢,好不容易摆脱了燕莘安排的眼线,匆匆忙忙赶过来为了助这位王兄脱险,怎知这人完全不体谅她的无奈和心酸,这让姜倾不由得也有些不满。
她心中有气,脚下步子迈得更快,她带姜胥走的这条路方向还是那个方向,却是专挑杂草从生,久无人至的小道,高高的杂草因为无人打理而疯狂生长,几乎没过小腿。
深宫院落总是有些神乎其神的传说,这个地方也传过一些怪力乱神的事件,因此才导致一度荒废。但荒是荒,这宫内的侍卫还不至于忽略这里的搜查,两个人的行踪又更加显眼,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一群人往这边追了过来。
姜胥功夫在身,耳力比较好,因此远远便听到了动静。可是姜倾却完全不急似的,兀自往前走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姜胥拿不准她在打什么主意,他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这越往里走地面越宽敞,除了这乱糟糟的杂草连可以藏身的地方也没有。
若说在拖延时间吧,等下侍卫一追上来,行迹显露无疑,更别说逃了。
姜胥看了看旁边厚重的宫墙……
“别看了,完全没有借力的地方。你就算有这么深的内力,身形一拔高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十有八九会射成马蜂窝。”
姜倾毫不留情地开口,说的却也是实话。宫墙修得高,周围又完全没有假山巨石,若想通过运力翻墙而出,必定要在空中停留一段时间,搜查的侍卫就在不远处,又不乏弓箭手,身影一暴露,危险自然也就随之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能脱险,实在是未知之数。
姜胥思索再三,还是觉得不能以命相搏,但是看姜倾这副看不上的态度,他又十分不悦,因此说话也带了几分刺。
“你若是有办法,就赶紧说出来,藏着掖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姜倾轻蔑地笑了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心知这位王兄必定觉得她对他有所图谋,眼下这般无非是一些挟以邀利之类的手段,她倒懒得去辩解,仍由他这样想着。
她垂下目光,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姜胥注意到她视线,也跟着看去。
只见在枯草乱石之中赫然立着一面墓碑,这石碑十分低矮,只粗粗到他的膝盖处,这石碑上杂乱地攀着几根藤蔓,长长地青藤蜿蜒地缠着碑面,这像是徒然而生的植物近乎有些诡异,姜胥的目光下意识地寻找着他的根部。
他这个行为似乎愉悦了一旁的姜倾似的,引来了她意味不明的笑声,就在姜胥准备开口斥责他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动静传了过来,分明就是追过来的侍卫兵们。
“再不走可来不及了。”姜倾冷冷地说。
姜胥皱起眉头。
走?往哪里走?
她像是早料到姜胥会有此疑惑,弯下腰在那石碑上微微用力击上一掌。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那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石碑竟然轰然碎裂。
姜倾的功夫底子姜胥是知道的,有两下子,但还没有到能够劈山开石的程度。他看了看那“石碑”碎片,尖锐锋利,完全不像是石头。
不过此时他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细究,因为当他看到因为“石碑”碎裂而露出的洞口和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宫墙时,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是要让他钻“狗洞”???
姜胥难以置信地望向正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对方没有分给她一丝眼神,但是他愣是从她嘴角的弧度看出了一丝嘲讽。
“你!”姜胥怒火中烧,然而姜倾直接无视了他的情绪,转身就要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沉稳而有序,来的人数显然不少,姜胥甚至听见了他们小声谈论部署的声音。
再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犹豫了,因为姜胥已经看到前方一闪而过武器的反光。
姜胥一咬牙,终于弯下高傲的脊背,匍匐着身子腾挪进洞,这个入口本就低矮,甚至无法容纳他蹲身进去。
姜胥咬着牙齿,内心燃着熊熊怒火,愤怒和羞耻充斥着他的胸口,让他恨不得杀人泄愤。
这并非他第一次受辱,在许国为质之事,他也曾经忍辱负重,遭受过诸多非人的待遇。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在他国颠沛流离的质子,姜国如今也再无须仰人鼻息,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因此这被迫钻洞之辱才更让他难以忍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燕国,拜燕莘所赐!
那宫墙本来离这洞口并不算太远,入口通向地下一直延伸到墙脚下,像是谁专门挖来用于逃生的。
短短的一截路,却让姜胥感到前所未有的漫长,更像是从油锅里走了一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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