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与那些犯人接触,不要待得时间太长…”秦善不放心地交待着。
“我知道。”楚凌点头,接过帕子遮住脸,转身朝大牢走去。
“你是什么人?”见楚凌走过来,一名狱卒拦住他道。
楚凌停下来,轻声道:“两位官爷,家兄在牢里关了数月了,家里人今日让我来看看他。”
狱卒道:“你不知道大人已经下令戒严了吗?里面可都是被鼠仙娘娘诅咒了的人!”
“正因为此,家里才让我来看看兄长最后有没有什么要求,就算是害了那种可怕的病,总也要他一路走好不是?”楚凌道,拿出几张银票塞进狱卒手中,“求二位官爷通融通融,这点儿银子就算是孝敬您二位的了。”
狱卒捏了捏那一叠银票的厚度,觉得没有一千两也得有五百两,心想一年的俸禄也就二十两银子,五百两简直就是赚大了,是以互相对了个眼色,假装正经地咳嗽一声,道:“进去容易,要出来可就难了!回头别把疫情带到外面来。”
楚凌忙道:“官爷放心,出了事小的一人担着,绝不会连累各位。”
狱卒向四周看了眼,发现四下无人,于是打开了牢门道:“好,进去吧。”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
“公子…救救我吧…”
进了潮州大牢,楚凌直奔西牢而去,牢中依旧是一股腐臭的味道,冲刺耳膜的是病人无力的哀嚎。
无数只细瘦而孱弱的胳膊从铁栅栏的缝隙中伸出来要拉楚凌的衣角,那些骨瘦如柴的手臂上无不是鲜血淋漓,他们的皮肤在渗血,咳嗽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这些犯人心中无比清楚,自从瘟疫爆发至今两日,狱卒从未出现过,更不曾有人来送饭,楚凌两日来第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所以如果有人可以救他们,那么这个人只会是楚凌而不可能是狱卒。
一路走着,所见之人没有一个是健康的,都面色惨白虚弱地躺在地上苟延残喘,颤巍巍伸着手向楚凌求救,甚至有人前一刻还在喊:“公子救命”后一刻就两眼一闭一命归西。
不断地有人在面前死去,楚凌觉得有一股寒意慢慢在心底滋生,还没有看到希望,他就已经开始有些绝望了。
终于到了西边那间牢房,与之前所见一样,牢中遍地躺着数不清的死人、活人、半死不活的人…有人正趴在地上咳着血,有人蜷缩在一起浑身战栗…
楚凌仔细找着姜迟的身影,不敢有一丝放松。不是,都不是!找不到,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心紧紧揪成一团,楚凌觉得如果再看不到姜迟自己就会疯了。
为了看清楚些,楚凌无意中向铁栅栏靠近了几分,竟忘记了秦善的叮嘱。
“公子,救救我…求你…”有人试图去扯楚凌的衣摆。
“!”楚凌发现后猛地退了一步险险避开,刚站稳脚,便听到一个带着几分虚弱和不确定的声音。
“子凌…?”
听到姜迟的声音,楚凌僵了下,急忙抬头,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姜迟。
姜迟身上倒没有渗血,不过脸色与其他人一样惨白,他站在角落里望着楚凌,目光里有着诸多难以探破的情绪。
楚凌的出现,在姜迟的意料之外。在此看到楚凌,姜迟不能说是不激动的,感动也有,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和不解。
担心楚凌被感染,不解他为何明知可能会被感染却还是来了。
“阿迟!”看到姜迟的那刻,楚凌忘记了彼此的处境,竟然向前走了几步扒着栅栏要去接近姜迟。
“别过来!咳!咳咳!”姜迟一惊,大声喝道。因为语气太过激烈,他躬身咳嗽了几声,有腥甜上涌,不得已他只好捂住了嘴,哑声道:“走,你走…”
“不…”姜迟没有发现自己指缝中渗出的血,楚凌却看得真切。被姜迟一声厉喝,楚凌向后退了几步避开那些犯人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姜迟指缝溢出的血水,心紧紧揪成一团,道:“阿迟,怎么样才能救你…我要怎么做…”
“不用…你救。”姜迟艰难直起身,抹去唇边的血迹,勉强勾了勾嘴角,道:“我说过有办法脱身的。”
“你骗人!”楚凌吼道:“你都这样了,还怎么脱身?这是瘟疫!王安之三日后就要把这里的人全部活埋了!”
“我几时骗过你?”姜迟虚弱的笑了笑,道:“出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楚凌摇头,“我不能…”
“我让你走!走啊!”姜迟低吼,他再一次对楚凌动怒,却不是记忆中那般残忍而疯狂。
楚凌第一次没有害怕发怒的姜迟,相反,他的心里却很难受,难受到眼眶都有些热了,“阿迟…”他低低唤了一声,带着几许无奈,对生命的无可奈何。但,依旧固执的不肯离开。
姜迟在吼出那一声之后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靠在墙上喘了好久,才平静了呼吸,见楚凌一直在那里站着,他低头轻笑了声,哑声道:“如果我死了你就、就自由了,你大可以回离国做你的太子,之前你要学治国之道,不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天么?现在机会来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你该高兴才是。”
那天在衙门姜迟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却没想到姜迟一语成箴,到了如今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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