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缓缓靠近,叶清衣不傻,自然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他不由蹙起了眉毛,正思索着该如何从渐渐将他吞噬的暧昧气息中逃脱出来时,院外忽地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箫声。
那箫声似从天宫传来,遥远而缥缈,诗意而朦胧,音调虽不高,却清清楚楚地飘进了叶清衣的耳中,叶清衣愣住了,苏梦泽也愣住了,那团缠人的暧昧在箫声的掩盖下消失不见,化为几缕晨曦洒在了床前。
苏梦泽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叶清衣,喃喃道:“何人在院内吹箫?”
叶清衣不语,因为他的心正随着箫声飘来荡去。
他笃定吹箫的人是个高手,只有高手才会用乐声揪住听客的心,叶清衣感觉那箫声一如自己一直以来的心境,几分茫然,几分苦涩,几分踌躇,几分期许。
总之是,一言,难以道尽……
“沁芳居有贵客在,何人在外吹箫,打扰贵客休息。”苏梦泽不愉道。
箫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一道清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弟子一时技痒,忘了师叔还在休息,望师叔不要责怪。”
这声音是……
玄墨箫?
叶清衣直起了身,探出头来朝门外瞧了瞧,果然看到了一道清隽瘦削的身影。
许是因为那段悠扬,且处处透着哀愁的箫声,又或许是因为杜仲对他说的那些话,当叶清衣见到玄墨箫的身影时,心中竟是微微一坠,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后怕还是在紧张,总之,他似有有些不愿见到玄墨箫。
但终究是要见的。
“箫儿?是你吗?进来说话。”
“是,师叔。”房门“咯吱”一响,一身正红剑服的玄墨箫手握玉箫走了进来。
少年身姿轻盈,脚底无声,稀薄的晨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使得他的发丝衣衫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清隽精致的五官在金芒中变得朦胧梦幻,美得动人心魄,叶清衣看呆了,苏梦泽也看呆了,以至于玄墨箫都走到了二人近前,二人都仍愣着神,一句话也说不来。
“弟子玄墨箫见过梦泽君,见过师叔。”玄墨箫冲着二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似未发现二人的失态。
叶清衣仓促之间回过神来,尬笑一声道:“箫儿,果然是你。”
“是。”玄墨箫冲叶清衣欠了欠身,“打扰到师叔休息了,弟子万分抱歉。”
叶清衣摇摇头,他垂眸看了眼玄墨箫手中的玉箫,又抬眸细细打量了打量面前如玉如竹的少年,忍不住想他的那把墨翠长箫,确然送对了人。
“这便是梦笙收的小徒弟?看着倒是个周正的。”苏梦泽含笑望着玄墨箫,语气淡淡道。
玄墨箫闻言扬面看了苏梦泽一眼,不知是因为逆光还是怎的,叶清衣恍惚间觉得玄墨箫望着苏梦笙的目光中又几分毒怨。
“对,是他。”叶清衣收起心中的疑虑绵软道,“苏师兄对箫儿宝贝的不得了,素日里箫儿多在我身旁待一会,苏师兄都会吃味得很呢。”
“是嘛?”苏梦泽笑笑,“此子生的乖巧,又会吹箫,怪不得惹人喜爱。”
说着看了眼玄墨箫手中的玉箫,表情不由一怔:“这箫……是清衣你的……”
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是我的。”叶清衣不以为意,“不过,我已经把它送给箫儿了。”
玄墨箫听罢,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长箫攥紧了。
“看来不光梦笙,清衣你也对这个小弟子喜欢得不得了。”苏梦泽幽幽道。
他说这话时依旧打量着玄墨箫,玄墨箫不避不躲,亦在盯着苏梦泽瞧,叶清衣隐隐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便咳了一声道:“梦泽君,天亮了,只怕过一会儿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回去璃花宫与梦泽议事,梦泽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梦泽不动声色地移开打量着玄墨箫的目光,对着叶清衣自嘲地一笑:“怎么又轰我,我真的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去吧。”叶清衣低声催促,“有箫儿在此照顾着我便好。”
“也好。”苏梦泽温柔一笑,起身在叶清衣额上落下一个吻。
一旁的玄墨箫猛地攥紧手指,叶清衣则闭起了眼睛。
那一吻如蜻蜓点水,带着点到为止的柔情蜜意落在了叶清衣的额上,苏梦泽依依不舍地提叶清衣掖了掖被角,这才离开了。
苏梦泽一走,叶清衣顿感轻松了许多。
即便与他共处一室的人是身负重重嫌疑的玄墨箫。
“箫儿,坐吧。”叶清衣道。
玄墨箫似乎也比刚才放松了许多,握着玉箫,端然坐在了玄墨箫床前的竹凳上。
叶清衣笑着打量着玄墨箫:“箫儿,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吹箫的,我听你那箫声音色绵长,技法纯熟,似是有些功底在身上。”
玄墨箫羞涩颔首:“师叔谬赞了,弟子只是在寒晶谷时,闲来无事用竹子胡乱吹奏,曲也没个曲,调也不成调,哪有师叔说得那么好。”
叶清衣笑而不语,他知道玄墨箫这是在自谦,旁人不说,苏梦笙私下里便是个爱吹箫奏乐的,他断断续续吹了多少年,水平却不及玄墨箫的万分之一。
提起竹子,叶清衣不禁想起溪暮海信中所提的那把杀人木竹。
他眯了眯眼,心下又沉了几分。
那不安的表情尽数落在了玄墨箫的眼里,玄墨箫心中一坠,握着玉箫的手情不自禁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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