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口,陈平却反而松了一口气:“谢殿下赏。”
殷盛乐:喵喵喵?!
他眼皮半耷拉下来,露出死鱼一样的眼神:“你是打定主意了不肯告诉我?”
“殿下,您就饶了奴婢这条小命吧!”陈平哭丧着脸。
“不过是问你个话,哪里就要你的命了?”
陈平还是不肯开口。
殷盛乐撒开了手:“果然是爹爹和娘亲让你们都瞒着我吧。”
自认为逃过一劫的陈平见他像是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便松了一口气,却没看见殷盛乐那双猫儿般的黑眼滴溜溜直转:“那本殿下自己去问他们,就说,是陈平陈公公你,在我跟前主动提起来的。”
陈平没站稳,一下子跪在地上,哀嚎道:“殿下!”
他知道七殿下胡搅蛮缠是出了名的,但从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一日,毕竟自从七殿下上了学,脾气就变得好多了不是?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沈徽劝着。
他心里念叨着救主的名字,沈徽果然很快换好了衣服走出来,一看见陈平跪在地上,便走到殷盛乐身旁,温声询问:“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就叫陈公公这么跪着,他惹了殿下恼了?”
看见是他,殷盛乐拧巴着的凶恶表情软了下来,他用脚尖踢踢地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问他话,他一样不说,跟河蚌似的,连吃苦瓜都撬不开。”
陈平的嘴闭得越紧,殷盛乐心里就越是好奇,而这身体里固存的那股躁动也越发地嚣张起来。
“行了,起来吧。”殷盛乐瘪瘪嘴,一转头,又挂上了笑,“我叫母后宫里的小厨房做了鸡丝粥,还有些菜卷子,伴粥吃的小点心,你这伤吃不得腌腊的东西,若是觉得这些东西太淡了,我再叫他们取些蜂蜜来。”
他声音还十分稚嫩,带着亲近与些许地讨好时,就变得极为软糯可爱。
沈徽似乎并没有口味上的偏好,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继续劝慰大清早就发了一通脾气的殷盛乐:“陈公公历来办事都是妥帖的,殿下便是看在他往日贴心尽力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罢。”
殷盛乐用手拄着下巴,斜着眼睛去看陈平,又飞了个眼神看一眼合乐,很快他收回来,重新落在沈徽脸上:“那就听阿徽的,本殿下这次先饶过你一回,再有下次,我就让娘亲把你也换了,退回掖庭里去,叫你日日夜夜舂米。”
陈平飞速地磕了几个头,嘴里念着谢殿下宽恕,那颗提到嗓子的心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他背上全是冷汗,浸透了里衣。
七殿下身边的大小宫人,这一回可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过,叫人调//教好了才送过来的,唯有自己,原在栖凰宫不过一个跑腿的小太监,是那天国子监里自己一直守着,才让七殿下亲口要过来的,到了七殿下身边之后,陈平不但被秋容姑姑隔天儿地敲打提点,还被帝后二人提到跟前多次嘱咐警告过。
他是从宫外来的,小小年纪就被拐子给拐了,也不晓得家在何方,偏偏生得还算清秀,那拐子就和一些地下暗娼的馆子合作,在陈平六七岁的时候就将他阉割了,想将他养大后再卖个好价钱。
自小被阉割的男孩哪怕年纪大了,在受过调//教的情况下,也依旧长不成多么高大英武的模样,而是终身瘦小宛若男童,某些流传几百年下来的世家里,就有人特别喜好这一口的,皇帝上台之后也好生整治过一番,但这种事情,只要没当面捉拿住,总有得诡辩的余地,更何况这些阉娼早习惯了附在男人主家身上过活,就算将人抓住,他们也很少站出来指证,说不准还会帮着主人辩解。
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坏,他才刚刚被阉割,那暗娼馆就被安国长公主带人捣毁,而他这样记不得家乡,也不知道自己姓名,又被阉割了的小男孩儿,便被统一送入了宫中的内监所。
几经周转,陈平才来到殷盛乐身边。
他在这宫里,就是无根的浮萍,除了老老实实听从上头的命令之外,他没有胆子去做出多余的选择。
也是查过他一直都老实听话,后头也没什么人,商皇后才会安心将他放在儿子身边。
沈徽吃饭的动作看上去慢悠悠的,十分雅致,殷盛乐也从盘子里夹了个菜卷子慢慢嚼着:“今天有宫宴呢,我本来就求了父皇,让他叫临川侯带上你,却没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也好,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免得在那府里受欺负。”
“殿下待臣惯来优容,是臣的幸运。”沈徽能左手写字,筷子也使得非常顺溜,他拒绝了殷盛乐让合乐给自己布菜的好意,还有心思将菜卷子里殷盛乐不爱吃的都精准地挑拣出来,摆到一旁,方便殷盛乐随时取用。
被一个伤者这般妥帖照顾的殷盛乐有些不好意思:“你吃自己的就好了,不用管我,手还痛吗?”
“已经好了许多,唐御医的药十分有效。”沈徽每次跟殷盛乐吃饭,为他挑拣去不爱吃的部分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在投喂家里养的狸奴的满足感,但转念一想,分明是这性子跟猫儿一样的小殿下在养着自己,沈徽不由得失笑。
殷盛乐眼睛多尖呀,沈徽唇角才露出一丝丝笑意,他就已经发觉了:“阿徽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是,臣在想殿下。”沈徽毫不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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