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几年之前, 负责照看喂养黑炭的两个小太监不知为何晴天白日地在马厩中赌钱喝酒, 双双醉倒的事情。
那天殷盛乐被沈徽拦住了没着急上马,而是先将黑炭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最后果然在马鞍下头发现了几根细如牛毫的利针, 但凡他们没有这么谨慎, 直接乘了上去, 那只怕是逃不掉一个坠马的下场。
将黑炭的马鞍换过, 殷盛乐便失去了跑马的兴致,而是命人将那两个玩忽职守的小太监捆在跑道上, 让出去遛弯的马匹从他们身上跨过去,直到二人被吓得酒醒了,尖叫声惊了路过的马, 险些踩到两人身上,才叫陈平把人拖去掖庭审问。
这一回拙劣的刺杀照例如往常一样后宫里随便推出了个没权没势的小妃子抵罪,此事过后商皇后在宫中对着叶贵妃破口大骂,还跟皇帝狠狠吵了一架,他们夫妻的矛盾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搬到了明面上来的。
“我听说, 安定侯与冠武侯这对父子午间的时候带着山民的王子和王女已经抵达皇都了?”殷盛乐擦着手问。
陈平殷勤地接过帕子:“正是呢, 因早朝已经过了, 所以陛下便只在御书房开了个小朝会接见王子王女,明日才是受降的正日子。”
“前头那么多年又请又催地,都不见他们赶紧平了山民回京,现在倒好,来得这么勤快,别是四哥偷偷找舅舅外公哭诉了吧?”殷盛乐冷笑道,他与四皇子一向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就更别提叶贵妃几次三番都出手要至自己于死地了......
他与这对母子之间,是决计没有缓和的余地的,而且就算自己突然脑抽了饶他们一命,商皇后也肯定不会轻易放了他们去。
但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四皇子是如何在原书中活到了暴君登基之后的,原书里缺失的那三年时间之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才让皇帝驾崩,皇后从此消失的呢?
老实说,殷盛乐很清楚自己对父娚傠母之间的变故始终保持着一种逃避的心态。
就好比一个从来都没能拿到过苹果,现在终于得到了的小孩,明知道给自己的苹果里面已经生了虫,但他也很难将这个苹果丢弃,并且会假装它还是完好的。
“......算了。”殷盛乐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没头没尾地嘀咕了一声,旁边的宫人们早习惯了他总是会突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话语来,一个个都低眉顺眼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吩咐。
殷盛乐点了点合乐:“你们都先回去吧,合乐跟着咱们来,听说宫外头新开了一家酒楼,菜色很不错,今天就到他家吃去。”
这家酒楼足足三层楼高,装潢却并不怎么贵重精致,在殷盛乐看来,颇有种前世看过的电影里,那种常常被江湖人士打砸的路边客栈的既视感。
但这里毕竟京都皇城,能在这地方开起酒楼的,背后的老板必定是非富即贵。
“阿徽,打个商量。”
他们要了二楼的包厢,店小二将几人引到了位置上去,殷盛乐随便挑了几个名字起得比较核心意的菜,便靠在椅背上对沈徽说道:“以后在宫外头,你别老是叫我七少爷了。”
沈徽一听就知道殷盛乐又有奇怪的想法了,但多年养下来的好修养让他只依旧是平和地微笑问道:“为何?”
“你听我说哦,在这京城里,谁不晓得阿徽你是我的伴读?”殷盛乐心里打着小主意呢,面上却还是十分正经,“你往那儿一站,再叫我一声七少爷,那谁猜不出来我的身份啊?”
“臣倒以为,在外头,殿下还是将身份摆明了的好,也免得被人冲撞。”沈徽像是在看着自家拿泥巴糊墙的糟心小屁孩儿一样,语重心长地规劝道,“殿下莫要无端端去相信那些话本子里白龙鱼服、微服出访的故事,须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开始便亮明皇子的身份,能省去不少事端,尤其是在这京中,鱼龙混杂,行小道者不计其数,殿下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那样岂不十分无趣?”
“臣不过一介书生......若臣武功盖世,能护着殿下不受任何伤害,那也......”他口中的话拐了个长长的弯,最后十分笃定地说,“那也不许殿下为了个有趣便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或许还会打一顿?
沈徽瞧了眼殷盛乐放在扶手上的臂膀,收紧的袖口处依旧能看出些许肌肉的纹路,他又想起这双手牢牢环在自己腰上时的触感,心中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
偏偏殷盛乐还要继续戏弄他:“阿徽将来若是有了孩子,那必定是一个严父吧?我只是不想叫咱们私底下相处的事时候也像是在宫里一样嘛,老是规规矩矩的有什么意思?”
“殿下若是当真愿意守规矩些,便不会叫上书房的夫子那么头疼了。”
殷盛乐的文化课只是刚刚好过关,他更喜欢跟着武师傅们学武,排军布阵,后来不耐烦去听夫子一长串之乎者也的“圣人言”,便常常翘课跑路,他自己翘课不算,还想拉着沈徽一起去外头“松快”,还说这是什么“课间休息”,气得上书房的夫子们一个个见了他就提高了警惕,一双双眼睛恨不能盯紧了这位七殿下,免得让他将沈徽这个难得一遇的好苗子给带坏了。
“我明明就很守规矩的。”殷盛乐笑着辩解,眼神溜到沈徽的手上,若自己真不守规矩,去做那万恶的纨绔子弟,只怕小男主你没这个力气在这儿教育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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