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兰衣不动声色,没有与那弟子搭话。
那人如同被控制的玩偶, 不管祝兰衣有没有回应, 自顾自地说:“徐师兄和赫连师兄应该也在里面, 好像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你。”
他朝着祝兰衣笑:“两位师兄对你真好,事事亲自为你安排妥帖,宗主那么严厉,对你的态度也比对一般人和缓。”
祝兰衣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那些人。
青衣的弟子们在雪歌峰的大殿前来来往往, 看似热热闹闹,实际都保持着同一个表情, 按部就班地走过来走去过,不管过去多久, 人数永远不会变化。
“你快进去吧, 他们都在等你呢。”那个与祝兰衣说话的弟子微笑着催促他。
祝兰衣终于动了,抬手挥向那人, 将那人当场斩杀。
那人即使被攻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身体倒在台阶上,刚落下便立刻消散。
祝兰衣接二连三地把那些人全砍了,青色的身影一个个随风而逝, 最后祝兰衣的身边空无一人。
祝兰衣平静地说道:“这样才对。”
他从来都是独行者, 不习惯热闹。
祝兰衣迈开步子, 慢吞吞走进大殿。
正殿里并没有人。
那个弟子口中说的洛锦, 徐青羽和赫连执全都不在。
整个殿宇空空荡荡, 冰冷而萧索。
祝兰衣一步一步穿过正殿,直接从后面走到谈之萍的内殿。
内殿也是一样冷清,照理来说这里会有不少弟子打点谈之萍的内务,此时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祝兰衣走到那扇熟悉的屏风前站定。
屏风后的身影一如往昔。
祝兰衣直接说:“这是何必,搞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谈之萍开口:“你不想念以前在宗门的日子么?”
祝兰衣反问:“你觉得呢?”他指出,“想念那段时光的不是我,而是你。”
谈之萍失踪后,玄霜宗就散了,不知道谈之萍知不知道这一点。
谈之萍说:“这么多年,我为了宗门不说鞠躬尽瘁,至少是尽心尽力,突然感觉累了。”
祝兰衣不明白,谈之萍的态度为何如此大转弯。
谈之萍抬起手,祝兰衣面前的屏风上,出现了一段影像。
漫天风雪中漂浮着一个白色的人影,他脚下所有的建筑全被摧毁,殿宇崩塌,尘土与雪花混合在一起,飞扬到天上,将天空都染成灰色。
千百年的基业顷刻间毁于一旦。
无论那些弟子如何嘶吼惨叫,都无法阻止大殿的倾塌。
“那日你离开后,你的那位师祖把雪歌峰削平了。”
谈之萍的话说得简短,祝兰衣却能从中想象那个惨状。
祝兰衣说:“他不是我一个人的师祖。”
不管怎样,君厌雪创立了玄霜宗,是玄霜宗真正的创派祖师。
谈之萍没有理祝兰衣的话,继续说:“我阻止不了他。”
祝兰衣沉默。
君厌雪对祝兰衣一直百依百顺,指哪打哪,看着脾气很好的样子,但祝兰衣渐渐发现,君厌雪实际上有些狠。
比如面对日光树,比如面对玄霜宗,比如杀人的时候,他没有心,没有办法共情,想做就做了。
祝兰衣没有亲眼看见君厌雪毁掉玄霜宗,根据刚才的影像与段明漪所说,君厌雪下手一点都没留情。
谈之萍说阻止不了,不仅仅指实力,还指气势。
那时候的君厌雪像疯了一样,所到之处,冰雪席卷,摧枯拉朽。
只是因为祝兰衣离开了他,而且再也不会信任他。
祝兰衣拉开屏风望着谈之萍,谈之萍一直双鬓斑白,却一点都不显老,反而有种端肃的大气之风。
此时此刻的谈之萍,神情麻木,整个人像干枯而腐朽的树木,他的精神气都因为玄霜宗的毁灭而逝去了。
谈之萍一生之中只看重两件事,一件是玄霜宗,另一件是仙界南天门旁的那一抹梦幻泡影。
谈之萍抬起眼,看向祝兰衣,说:“我带着宗门里剩余的人下山,假以时日不是不能东山再起。但楚衿告诉我,他有办法让我见到你。”
“要么选玄霜宗,要么选你。”
谈之萍的目光很平静,他的选择结果显而易见,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
众人皆以为宗寂和谈之萍莫名失踪,未曾想过,他们是自愿的。
他们自愿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再见祝兰衣一面。
祝兰衣没觉得感动,只觉得恶心。
他说道:“说来说去,哪怕是玄霜宗在你眼里不过工具,你收的那些弟子,你一个都没放在眼里。”
包括祝兰衣自己也是,谈之萍并不是想见他,而是透过他看着仙界,看着仙界里的人。
祝兰衣抬起头,望着内殿熟悉的装潢,说:“师兄师姐若是知晓师尊的心思,不知有何感想。”
谈之萍沉下脸,说:“我心之坚定,不容别人看轻。”
祝兰衣嗤笑。
确实心思坚定,所以不惜花费那么多心思布局,就是为了让他一无所有,把他的心与血卖给楚衿,把他的灵魂归为己有。
祝兰衣告诉谈之萍:“你知不知道所谓气运之子都是骗局?”
谈之萍不言。
祝兰衣见他神色虽然未变,但不说话,应该还不知道真相,说道:“气运之子网罗你们这些所谓的翘楚,不过是要吸干你们的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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