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大不小地,若是那族长的儿子知道有人眼瞎把其他人认作了自己,也不会高兴的,何况,这奴隶还不是自家部族的奴隶,求得着自己吗?
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走开,你认错人了,这是我儿子!”
阿列把纪辛怀中的纪墨扯出来,看了看没伤到,这才抱在怀里宣布,人们不太关注奴隶的事情,自然转移了一些注意力,他的朋友就笑道:“不是还说等两年吗?”
“不等了,孩子都大了,我还没好好养呐。”
阿列笑呵呵抱着纪墨掂了掂,像是在称重,跟他说:“阿爸带你回家,高兴不?”
纪墨看了看纪辛,这是要高兴啊,还是不高兴?
纪辛冲他点了点头,纪墨立刻点头说:“高兴!”
中间这点儿小插曲,阿列完全没留意,抱着纪墨,带着纪辛,就往人群外面走,穿过人群,路过几个朋友的时候,还说:“明儿再聚,我先回家了。”
纪墨被抱得很紧,他以为是阿列的劲儿没掌握好,体谅这个新手父亲,没挣扎,直到走出一段距离,阿列放松了,他这才觉得不对,看阿列的眼神儿有些疑惑,阿列笑着看了看他,小声说:“我的阿墨长得真好,都被当成族长的儿子了呐!”
被贴了贴脸的纪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件事其实还是有被迁怒的风险的,虽然是奴隶认错了人,但一个女奴生的父不详的孩子跟族长的儿子比肩,如果说父母都是族人的孩子比他们高一级,那族长的儿子,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显然都要再高一级,这样被比较,肯定会让他们不高兴的吧。
阿列这时候把他们带回去,也算是个补救措施了,起码越级得不是那么明显。
想明白这些,纪墨心中叹息,谁说部族的人没心眼儿的,看着都是傻大个,可傻大个他不是真傻啊!
或者说,等级观念这种东西简直是深入人心的,制度中的人很轻易就能察觉到其中的巨大风险,反倒是他,总是后知后觉。
阿列的帐篷不大,他的父母早就去了,没留下什么家当,如果一定要说,就是给他娶了个妻子,为这个,他的妻子就算是不能生育,他也不会抛弃她,何况除了不能生育之外,他的妻子其他地方都挺好的。
胖乎乎的妇人见到他们回来,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招呼着他们赶紧坐下喝口奶茶,对纪辛和纪墨像是早就熟识一样,同样热情地问候,见到纪墨的马甲敞开了,还给他脱下来换了个新的,那新的就在她手边儿,似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阿家,我本来说再过两年的……”阿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接了奶茶杯子,先开口要解释。
“过两年做什么,再过两年,孩子都大了,该不认我了。”阿家对纪辛倒罢了,招呼过后就不管了,倒是把纪墨抱在了身边儿,给他换了新衣,又亲手给他喂奶茶,“阿墨,以后我就是你阿娘了。”
奶茶杯子遮住了小半张脸,眼珠子转着,看向纪辛,发现对方点头了,纪墨这才笑脸迎人:“阿娘——”
这甜甜的一声,真是加了蜜了,阿家立刻乐起来,露出了发黄的牙齿,一旁的阿列不满道:“阿墨,你还没叫阿爸呐。”
“阿爸!”
纪墨也不厚此薄彼,当下就叫了,果断干脆,声音清悦。
阿列当下就笑起来,笑完了之后又把目光看向纪辛,纪辛叫“阿爸”没怎么迟疑,只有些生疏,叫“阿娘”的时候,声音就小了些了。
“你们都是阿列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会好好待你们。”阿家这话说得直爽,像是给纪辛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的态度也稍微自然了些,不像是一开始那样拘谨了。
冬日天黑得早,赶在天黑之前,阿家弄了些水给纪墨全身都擦洗了一遍,从里到外给他换了新衣,纪辛也有衣裳,不过是阿列的旧衣裳,随他擦洗不擦洗,阿家是不管的。
作为关注焦点,纪墨却很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说么,小孩子就是没人权啊,他这里洗澡,他们看什么看,然而,帐篷就这么大,又不能把人赶出去吹冷风,何况纪墨还是被擦洗状态,唉,小孩儿啊,脸皮不厚可怎么活啊!
裹在羊皮被阿家抱在怀中,纪墨这个夜晚睡得很安心,纪辛睡在阿列另一侧,听着他的呼噜声,心里有另外一种安定,之前跟纪母说的时候,还很是无所谓的样子,可真的认了这个爸,感觉还是不同了,好像才找到了家一样。
比起纪辛的多愁善感,纪墨就真的很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样子了,真就是个孩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脚丫子压在阿家的肚子上,很会找地方地蹭着温暖,睡到早上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旁边儿的阿列早起就被脚丫子蹬了,看看还熟睡的那个,看看给自己眼色的阿家,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下去了,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纪辛,纪辛一出帐篷就跟他说:“弟弟睡得热了就爱蹬被子。”
“没事儿,有劲儿!”
阿列已经没了刚起床那点儿不痛快,看着眼前的儿子,又是喜滋滋的了,因为妻子生不出儿子,他也算是被嘲笑的对象之一,如今认回两个儿子,肯定也有人笑话他只能认女奴的儿子,却又跟之前没有不一样了。
带着这种好心情,阿列把纪辛拉到朋友们中间,四处说话,广而告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