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土下的事情,显然也只能凭经验,而不能够凭肉眼去判断。
这方面,纪家的方法就很善解人意了,一般药草都是草本,扎根相对较浅,于植株旁留一个小窟窿,手指头能够戳进去的那种,浇水或施肥之后,还可以用手指头伸进去探一探,以此来估测其中的温度湿度肥力程度。
有些时候,还可以用更破底限的方式去尝一尝。
是的,就是用嘴的那个尝一尝,什么酸碱度什么的,科学说这些,古代也会讲究,但他们是真的用舌头尝出来的,手指头戳进去,沾上一些土粒回来,于指尖搓开,看看情况,然后还可以把这些土放在嘴里尝一尝味道,从味道之中判断土壤的状况如何,是否出现了问题之类的。
没有测试纸,不用什么溶液,就凭这样的土办法,有经验的,如纪桑,就能充分判断许多问题了。
纪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吃惊有之,震惊有之,一言难尽更有之,难道自己以后也要这样吗?他一定要拼命忘掉地里曾经浇过粪肥这件事才能够觉得下嘴尝一尝不是个难事儿。
想当初,唐三藏还喝过加了土的酒,那可是土啊,踩在脚下的土啊,他这个……
不行,真的不怕有什么寄生虫吗?
好多寄生虫都是粪口传播的,真的!
“我觉得,也许可以煮一下,再浓缩一下那个水,再……”
就算是那样,也完全不想把它放到嘴里去啊!
只是想,纪墨的脸都要皱成小老头了。
这不端正的态度,当然又被纪桑批评了一顿,而知识点的增长告诉纪墨,对方没有错,他若是不能克服这点儿心理障碍,不要说以后了,这一关就卡死他了,还不知道是怎样考试,若是不能了解这种基础,恐怕后面的学习都没办法进行。
纪墨做了半晚上的心理斗争,中医么,中药么,种植么,想想那些年中医喂你吃过的屎,突然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好多中药材,似乎都是不那么干净的,各种“矢”“白”就不说了,都是“屎”,然后还有各种土,外带各种虫子,蚯蚓蜈蚣什么的都算是小儿科了,这样三下五除二——
“何况,又不是真的吃屎,就是土而已,真的就是土而已!”
后半夜,纪墨睡得噩梦连连,他梦见自己在一个实验室里,拿着试管摇晃,看着里面淡黄色的溶液皱眉,然后有人就在一旁笑着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这可真是个噩梦!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纪墨才有了点儿回到现实的实在感,怏怏地踢踏着鞋子去洗漱,完成了所有之后望着微明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吃土就吃土,又能怎么样呐,尝一下味道,还可以吐出去的啊!”
一想到这个,早饭都不香了。
等见到了纪桑,继续跟他学习的时候,到了尝土环节,纪墨不得不说,如果真的不尝一尝,还真是无法形容其滋味儿,这就跟很多中药汤剂一言难尽一样,不喝过是无法形容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这种古怪的味道也算是了。
“记住这个味道,这才是正常的……”
见他尝过了之后,纪桑的课程就能往后讲了,如何分辨土壤的正常与否,显然也是重要且基础的一项,知道了正常的,还要知道不正常的是怎样,这种不正常的成因又是什么,这都是可以通过品尝土壤味道而判断出来的。
纪墨目前就是在积累这些判断的依据,身体力行地记住,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多尝一次了!
师徒两个离得近了,纪墨一上午除了照看自己的那一小片楝白,就是紧锣密鼓地跟着纪桑学习相应的药草种植知识,顺带着也了解了纪桑正在照料的那种药草的知识,以及对方扩展讲解之中的一些药草特性。
干货满满的课程让纪墨没有时间多想别的,等到中午回去吃饭了,哪怕已经“呸”过好几次了,却好像还是能够感觉到口腔之中的味道,不想了,不能想,一想饭都吃不下去了。
纪墨好像跟纪奎刚学制作肥料那几天一样,满身别扭,时间也不长,几天而已,自己就不得不想通了,不然呢?种植总是离不开土壤的,不知道土壤的性质,空谈种植的好坏,也不现实,这是必然的一步,除了迈出的方式有些原始古朴,呵呵,其他都好。
之后的学习就顺利多了,纪桑不是个会故意为难人的,当他发现周围人的确都不具备自己的那种眼力之后,纪墨觉得,他似乎是有些得意的,那种容光焕发的隐然傲娇,让他在纪墨眼中都亲切了许多。
偶尔他也会跟纪墨说起来——用一种“原来你们这么普通”的口吻说起来自己的天赋:“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们都是这样的,我就说么,你们怎么做事情总是那么不经心,原来……”
这样的论调,隔三差五就要在纪墨眼前来一遍,纪墨只有点头的份儿,嗯嗯嗯,你说的都对,我们太普通了,让你误解了真是不好意思呐!
平凡人突然有了点儿不平凡的能力,纪桑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了,明明以前都有的,可他没意识到,现在意识到了,好像整个人都不同了一样。
也许素人变明星,就是这样的感受?
纪墨试着想了一下,没在这上面投入太多的心神,纪桑也就高兴了那几天,时间不长,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五年后,当纪桑的儿子三岁的时候,纪明也叛逆地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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