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人在契约上钻了个空子,把活契的时间签长,来个五十年六十年一百年的,如此,说是活契,其实也跟死契没两样。
为了应对官家政策,只说是“收养来的”,这便是养娘由来了。
再到男仆上,则是“老家人”“家中亲戚”之类的泛指,其实跟养娘等同。
这般活灵活用的好处也是有的,就是经济更活泛了些,连钟点工都提前出现了,像是那厨娘,她只在纪家做一顿午饭,却还有别人家的早饭和晚饭,就是午饭,连纪家在内,也包了三家邻近的,一家早些,一家晚些,一家正当时,如此就赚了三份钱。
因时间不同,价格也略有不同,正当时的要贵一些,早的晚的都相对便宜,纪家是个早的,做完了纪家还要再做两家的饭食,那厨娘每日都是来去匆匆,像在赶场。
帮佣也是如此,这等帮佣并不是和纪家签契,而是有一个类似行会一样的总负责区,纪家要找帮佣,直接找到行会那里,由行会把事情分派出去,凭空多了个中间商,看似麻烦了点儿,却也容易找到人负责,起码不怕引狼入室,招了手脚不干净的进来。
服务的品质上,是有一定的保证的。
这就好像是直接找了保洁公司,对方派什么样的人他们不管,只要享受近乎相同质量的服务就好。
还别说,这理念,挺先进的。
这种情况下,纪墨经常所见的帮佣不一样,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齐鹏第一次跟他们一起吃饭,还有些不敢上桌,纪清志指点了他的位置,他才在纪墨身旁坐下,挟菜的时候也不怎么敢伸筷子,纪清志见了没说什么,自顾自吃自己的,纪墨见他那模样倒似个孩子,极为拘谨怕生的样子,心中不忍,给他挟了一筷子菜,说那菜好吃,之后没留意,再看的时候,就发现齐鹏一直在吃那个菜,还是溜着边儿吃,并不敢跟他们的筷子打架。
见他这般,纪墨也不多说,时间还长,彼此都还不熟,等到熟悉了就好了。
他所见过的师兄师弟不要太多,各色性子都有,如齐鹏这样,一看就是怕生的,过两日熟悉了自然就好了,倒不必格外说教,反教人更怕了。
午饭吃得早,吃了之后,纪清志就去街面上买菜,纪墨问了齐鹏:“可要午睡?”
“不用,不用。”
齐鹏连连摆手。
纪墨见状也没劝,便道:“那咱们继续收拾药材,这些才收来的药材,都要赶紧晾晒出来,免得霉变腐坏,平白费了钱财。”
这些采药人多少有点儿保存知识,但那仅限于药材在他们手中的时候,即送过来的时候,模样都还不错,值那个价钱,若是不赶紧收拾出来,就很容易出问题。
虫蛀,霉变,发黑……凡此种种,都要细查,逢着药材下来的时候,就清净不下来,一定要赶着收拾好才行。
“好。”
一上午都是在做这个,齐鹏已经上手了,毫不胆怯地应了,跟着纪墨一起收拾药材。
第472章
纪家医馆的日子很平淡,每日里都不一定有人来看病,有的只是就近过来抓药,这还是因为纪家医馆的药材比别家的要便宜一点儿,当然,药材品相上也因此谈不上好看。
不过穷人家也不讲究那么多。
有的时候,也会有那等像是把愁苦写在脸上,完全买不起药的人来这里希望赊欠,纪清志都是不给的,厌烦的态度像是个葛朗台,皱着眉把人赶走,多一句话都不跟人家说的。
那样子,完全谈不上医者仁心之类的词汇。
纪墨对他这副冷硬心肠倒没什么不喜的,反而是看到他这样,方才放下一直以来隐隐的担心。
——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给的。
纪清志怕纪墨人小心软,不理解其中的道理,还专门跟纪墨说过,无论怎样,白给、欠钱都是不可以的。
“她说她可怜,也许是真的可怜,但咱们家又没有花不完的钱,今天给了,明天就要出事儿的,总有很多人会像苍蝇闻了味儿一样过来,也要咱们给钱,咱们给是不给,给,给不起,不给,就要得罪人,最后蜂拥而来,说不定什么都保不住。”
“便是没有这些,若是她家背了额外的债务,你这边儿心软给了点儿,后面她就贴上来甩不掉怎么办?又或者,别人见你肯心软,肯白给药,说不得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留言碎语也还罢了,若是逼着你给她还钱,你还不还,不还人家能放过你?”
“若是哪日她承担不住压力,偷偷跑了,只怕还有人会觉得是你拐带了把人藏起来,说不定还有人因此找你负责,你冤不冤?”
“这人啊,没能力千万不要心软,软一分就伤一分,该计较的是都要计较清楚的。”
纪清志这话说得很有几分被迫害妄想,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世上的人啊,一些是人,一些却是披着人皮的豺狼,把你挤兑到活不了,他们说不定就能吸着你的血吃着你的肉,变得更为强大。
多少血腥的原始资本都是从哪里积累来的,难道是勤劳致富吗?
古代这种制度下,所有的“文”和“礼”都是建立在手中握有刀子的情况下,否则,只会如同待宰的牛羊,只看是谁来宰了,官府不开刀,也会有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