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大夫,这家小医馆就能接一些出诊的活儿了,不用死守着医馆,相对来说更为开源。
“大夫,你说,我这病还能好吗?”
来看病的中年男子满面愁苦之色,捏着药方迟迟都不去拿药。
给他看诊的聂大夫见他如此,面露不悦,自己都开了方子,他连吃都不吃,就问能好不,什么意思,质疑自己的医术?
他假寐着眼,只当没听见,完全不搭理。
医馆内还有刘大夫正在给一个老人看病,他留着一把看起来就极为仙气的胡子,飘逸有型,此刻也正假寐一样,半闭着眼,捏着胡须沉吟,一会儿才说了个方子出来,慢条斯理地让老人家回去先按方子吃药,吃两天再过来看。
陪着老人在看病的汉子似乎是他儿子,讷讷点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还是刘大夫沉吟了一会儿见无人搭腔,半睁开眼看了一眼,这才慢慢说了药材的煎法,“……这药之效不效,全在水上,剂多水少,不见药效,剂少水多,徒耗药效……再煎投水少,三煎可合剂,三服之后,再无其效,不必用之……”
他说得长篇大论,似乎每一句都能开个讲座的意思,一旁纪墨听得,虽有些不是太懂,专业知识点也缓慢增长了一两点,起码对药材的煎煮方法这里,刘大夫的确给出了比较全面的说法,但这种说法具体该怎么应用,又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老人听得连连点头,仿佛真的明白一样,旁边儿那汉子却满面迷茫,眼看着要到最后了,不得不开口问:“大夫,这药到底该怎么煎?”
刘大夫说了半天,本来可以完美收官,听到这一问,当场吹胡子瞪眼,“我适才不是说过了吗?”
汉子赧然,实在是有听没有懂,老人蹦起来在汉子背后拍了一下,“你个阿大,还跟上次一样煎就行了!”
说话间,拎了药包出门,那汉子恍然嘟囔:“那不就是三碗水煮成一碗吗?说那么多做什么?”
他的嗓门大,哪怕走出门几步,声音都传到里面了,刘大夫听得直瞪眼,却也看不到门外的人影了,不好发作,坐下来只念叨“不足教,不足教”之类的话。
一旁的聂大夫也好容易打发了那反复询问是否能够病好的人,满心的牢骚,顺势倾吐:“怎么每日都有这等人,药都不吃,如何病好?”
刘大夫闻言,嗤道:“愚民愚妇,竟是信那等村教,不足与言。”
纪清志才来,也算是个新大夫,面生,刚才那两个求医的都找了面熟的大夫,让他坐着旁观了两场问诊,这会儿听到村教,问了一声:“什么村教?”
他能来这里坐诊是没工资的,只在收纳病人之后给医馆分成,算是借着医馆门面赚点儿自己的生活费,跟另外两位大夫没什么利益纷争,刘大夫自持年长,凡事总爱卖弄两句,便道:“你是外来的,不知道,咱们这边儿广信村教,只说若肯虔诚,那病就能不药而愈,这话听着好听,也就是糊弄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罢了,弄得这医馆也愈发不好做了。”
葛大夫闻言,也在一旁抱怨:“可不是怎地,连采药人都多有改行的,难道我等大夫还要自己采药不成?”
南里城附近没有几座大山,便是采药也找不到什么好地方,他们这边儿的用药多是药材商运来的,再有就是那些不辞辛苦大老远过来的采药人的功劳了。
这医馆不大,跟纪家医馆有一样的问题,买卖量少,大的药材商看不上这样的生意,也只能是多多依靠那些赚辛苦钱的采药人了。
纪墨在一旁听得皱眉,怎么,这采药人还能改了行业不成?这种职业技术性也很强,少有竞争,一般来说世代相承,怎会轻易转行?
“也罢了,来看病的也少了。”
一方面是送药材过来的少了,一方面是病人也少了,这样倒也不太影响什么。
聂大夫是从医馆拿固定工资的,不管本月有没有病人,坐诊一天就收一天的钱,病人多少他都没提成,刘大夫跟医馆主人有亲戚关系,也算是半个东家,就要操心多了。
才说了两句,又有病人来,都是一些老病人了,或者来换个方子,或者干脆再拿些药,纪清志又跟着白看着。
就这么着白看了一整天,纪墨也在旁边儿陪了一整天,聂大夫不爱理人,只有刘大夫说话才跟着说两句,没病人时,宁可看书也不搭理纪清志,更不要说纪墨了。
纪墨偷眼看他那书,也不是什么正经医书,而是话本,套着个素白书衣,看起来倒像是什么登堂入室的正经典籍,有人来了,便放到桌旁,看起来也颇有几分高深之感。
刘大夫就不一样了,爱问纪墨一些医术相关的问题,开始带着点儿玩笑的意思,发现纪墨都能回答上来,问题便渐渐深了,直到将纪墨问住,回答不出来了,方才捋须叹道:“老弟倒是有个好儿子,可承家业了。”
这一聊到孩子,就收不住了,刘大夫结了个好姻亲,自家儿子也受了福泽,去某书院当了个读书人,未来只要能够考出来,前程可期。
因为这个,这刘家的小医馆就显得很有靠山了,轻易都没地痞流氓过来收保护费的。
当然在南里城还算不得什么,只说起来足够让人自傲就是了。
时下读书举业总是比旁的职业都高贵些,纪清志闻言只是称赞,倒也不说自家孩子不好,仅这一点上,纪墨就要给他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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