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墨没有再点醒况远什么,而是第二天跟况远打了一声招呼,就要出去找事情做。
“你要找什么事做?”
况远问。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纪墨一样,很认真地看着他。
“当然是找地方当乐师啊!”
纪墨回答得很自然,“我学了那么久,很多乐器都已经理论上熟悉了,剩下的就是实践了,也许在爹爹看来,弹奏的不够好,出去是会丢人的,可,不够好也有不够好的卖法,不一定要顶尖才能弹奏,这本就是寄情而乐的事情,不应该有那么多拘束的。”
如果能够一边实践自己所学,一边锻炼自己的乐师技艺,一边赚钱,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你要去哪里?”况远还在问,他的心中无比矛盾,知道纪墨的选择是对的,可,要迈出这一步,何其难也!
况氏之音,可从来没在平民之中出现过。
“我也不知道,在街上问问好了,若可以,当街吹笛也行,来得匆忙,我却还带了笛子!”
可能因为初学就是笛子,印象深刻,笛子本身又方便携带,纪墨身上便总是会带一个笛子。
其实,他想过带箫,看起来更有范儿,但纪辰专美于前,他就不想跟纪辰一样了,便选择了笛子。
练琴累了的时候,拿着笛子练练指法,吹一曲轻松的牧童谣,也是不错的放松休闲。
况远知道他这个习惯,并不诧异他带着笛子,只震惊于“当街吹笛”的选项。
“况家还不至于如此。”
他这般说着,又是面上含悲,接着转身进屋,没有再跟纪墨说什么,纪墨只当他心情不好,不是说都能够平淡接受“飞入寻常百姓家”的。
在门外招呼一声,纪墨就独自外出了。
他在街上逛了逛,有选择地问了问茶楼酒肆要不要乐师吹个曲子什么的,他借人家的地方,若得了赏钱,再与人家分账。
这种做法并不新鲜,一些说书先生之类的就会这样做,还有那种卖场女,也多是如此,独独一个乐师,倒是少有,谁来茶馆酒肆是专门为了听曲子的?
被掌柜拒绝之后,纪墨也不歪缠,就要去找下一个,那掌柜见他举止有礼,也没奚落,还指点了一条路子,“你这独身的乐师到哪里去找地方,你若是真的想要赚钱,不如去百花楼,那边儿的楼子里,总是少乐师的。”
“百花楼?”
纪墨意外了一下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地方,询问了一下地点,往那边儿走了走,果然就看到了属于古代特色的青楼。
这样的地方,文人骚客常往,倒的确是需要一些乐师伴奏,给个缠绵气氛的。
纪墨主动上前温驯,他穿着整洁干净,举止有礼,又还年轻温文,那老鸨看着他,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显出来了。
“要,要,要,哪里有不要的呢?刚好,我们楼中一个乐师前些日子摔了一跤,伤了手,你若是会弹琴,就先顶了他的位置,钱的话,好说!”
她的话含糊,纪墨却是要问清楚价钱的。
两个说了一阵儿,老鸨笑着嗔怪:“你这是来我这里做生意的呢?我还没听听你弹得如何呐!”
然后,纪墨就到琴前弹了一曲,在这种地方弹琴,纵然也有焚香,那份心情总是不一样的,所需要的情绪也是不同的。
纪墨没有选择什么旷远之音,而是弹了一首比较舒缓的,曲子好不好的先不说,这份熟练就足够当一个乐师了。
谁来青楼这种地方是专门听一个男乐师弹曲子的呢?
若是真要听,也要听那些色艺双全的佳人弹奏才是。
老鸨听着还算入耳,也没深究,跟纪墨说好了具体的活动范围和工作时间,费用等之后就没再理会纪墨了。
百花楼是青楼,这青楼可不是只有夜里才会开放,白日里,也有人来,但白日里对乐曲所需不多,纪墨若要弹,可以随便弹弹,连贯顺畅即可,若不想弹,就可等到晚间,固定的时间百花楼是有表演的,那时候才要弹奏,具体什么曲子,也是有些要求的。
以前纪墨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青楼,现在看来,管理还是很严格的,纪墨活动的这片空间跟前面是隔着竹帘的,这竹帘是固定死的,并不能够打开,除了身后的门,两侧都是木墙,并不能够通行,隔开了跟楼中姑娘们的距离,同样,也不会给乐师冲撞贵客,或者冒充贵客的可能。
琴是楼中自有的,算不得什么好琴,所要弹奏的曲子,也跟暖场的一样,都是很寻常的那些,难见技艺。
纪墨看了看,轻叹,还是自己想得太好,什么练琴,这些曲子想要练琴撑死了能够练个熟练度出来,真的想要有点儿功底的,不能是这样基础而寻常的曲子。
趁着白天没有硬性要求,纪墨就开始弹奏一些曾经练习过的有难度的曲子,有些还算得上是高雅之乐。
只不过这些乐并不在百花楼要求的范围之内,没有准备相应的香,纪墨便干脆没有焚香。
他一向是觉得某种心境上的契合和熏陶,不需要借助外物,非要沉浸在那袅袅香气之中才能让自己琴声高远的,总是落于下乘。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跟况远说的。
不知道从几时起,弹琴就必要焚香,宛若传统一样,况远看似不规矩,却又在某些方面是传统的捍卫者,绝对不可能支持纪墨的“离经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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