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儿被推倒的纪墨闷声应了一声,看着葛山大步跟中年汉子往外走,中年汉子略有几分谄媚的样子说:“还是五叔会调、教人,这才几日啊,看着我都不认识了,还说哪家的孩子,那么齐整……”
声音渐远,却犹觉响亮,这也是个大嗓门。
过了一阵子,纪墨独自饿得咕咕叫了,葛山才回来,一个人回来的,不见那中年汉子。
两人就着糕点吃白饭,哦,还有咸菜。
吃着饭葛山给纪墨讲着,“像是他们这种,该什么时候烧纸,什么时候祭拜,什么时候磕头,带什么东西上贡,点几炷香,烧多久……都是有数的,不能错,不能乱,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因为带着点儿显摆的意思,葛山就故意说得复杂了些,连这一套礼数的变动都给说上了。
可能是某方面知识匮乏,说到具体的年代时间上,葛山的说辞比较含糊,但说到这套礼数的变化上,却没一点儿问题,有头有尾,有因有果。
再说到具体的事情上,比如为什么是三炷香,不是四炷香,还要具体的小故事奉送,故事真不真就不说了,反正听起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一顿饭因为这个磨磨蹭蹭,吃了好久,葛山讲得兴起,纪墨就是肚子饿,也不敢自顾自埋头扒饭,硬生生是数着饭粒子吃的,吃到最后还比葛山吃得快,被葛山排揎了一顿,“人不大,肚子倒是不小,这样吃可要把我的存粮都吃没了。”
那意思,竟是又有些嫌弃纪墨了。
这要是个真正的孩子,只怕下一回都不敢吃饭了,可纪墨还敢!
晚饭的时候还做了好的吃,别的不说,多放一块儿油,素菜都多了滋味儿。
葛山吃出来了,瞪了纪墨一眼,到底没多说,只是一盘子菜,他自个就独吞了三分之二,剩下那点儿才给了纪墨。
纪墨也没挑剔,他本来就是个外来的,没的跟主人家争的道理。
师徒两个,在吃饭上,可是看不出一点儿礼数的,谁筷子挟菜多,都是各凭本事。
这一闹,反而还有点儿吃多了。
正好,晚上去墓地里逛一逛,肚里有粮,身上都觉得暖和些。
日子渐渐这样过下来,纪墨又发现了守墓人的一项财源。
族里供着这个职业,就是为了给大家看墓地的,可这个墓地,也不是说勤打扫就完了的,还有别的要做,比如说黄鼠狼之类的打洞,让墓碑歪了斜了,坟包漏了开了,都需要修整,这部分修整的费用,就是守墓人的一项财源了。
葛山每次查看墓地的情况,若是发现有破损的,看过之后,要修葺之前,会找那家的子孙过来看一看,看过之后,看人家是决定怎么修整,他这里会给两个意见,一个是原样,花费少,另一个就是大弄,花费多。
大弄的,多半都是重新修坟了,也就子孙富贵了,才会这样干,否则都是原样修,给几个钱就是了。
这个钱里面,多少就会有点儿赚头,因为钱多钱少都是葛山说了别人给,最后修的时候还是葛山修,手工费嘛,多少就看个人呗。
第735章
再有一项财源,就不那么明显了,是每次丧事都会收到的“帮忙费”,这个钱没有明确的项目,但多少都会给,不仅会给钱,还会给东西,吃的用的,多少都要随着钱给点儿。
有点儿像是那种请了大先生之后,必须要给的礼钱。
所以,守墓人对殡葬知识的了解就要更加专业才行。
小孩子死了是怎样的丧事礼仪,大人死了是怎样的丧事礼仪,男女不同,葬礼也有不同,再说老人,还是不同,这里面还有根据死法来区分的,自然死亡是怎样的丧事礼仪,意外暴毙是怎样的丧事礼仪。
大到用什么样的棺材,请多少人,小到念什么经,做几天的法事,都是有说头的。
葛山平时说话爱捎带着骂人,那词儿都显得粗俗,可讲到这些事情上,却是一个脏字儿都不带有的,光是听他说就带着一股子郑重的味道。
棺材抬不抬,多少人抬,什么样的时辰出发,什么样的时辰下葬,什么样的时辰立碑之类的,都是有讲究的。
纪墨没整理出头绪来,光听了一堆时辰讲究,听起来就好像是办婚礼那般“不要误了吉时”,葬礼上也有这个吉时。
这些殡葬知识算是守墓人的专业知识了,此外选修,却也不得不会的还有点儿算天时方便的东西。
看云识天气这种基础知识也要有。
“是要避开下雨天吗?”
纪墨问了一声,这个他多少还是有点儿理解的。
“嗯。”
葛山点点头,声音有点儿沉闷,正是下午睡醒没多久,脑子放空,半点儿都不想想事儿,嘴里说着知识,心却没在上面,反应就显得有些迟钝,又因这迟钝倍显沉稳。
“不光是下雨天,还有些忌讳……”
补上了这一句,许是说得口干了,葛山没有再往下说,在纪墨脑袋上拍了一下,“慢慢你就知道了,慢慢记,记清楚了,可不能搞混,这种事儿,错不得!”
这里就要举例说明了,某家办老太太丧事儿,子孙喝酒误事,错了时辰,少了东西,半夜就被老太太托梦,硬生生把人吓得,三更半夜过来敲门,幸亏葛山就不是早睡的,不然非要给他一拳头,打醒这种糊涂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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