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行动都受制于人,姜呈璧霎时间更气了。
赵云瑾将毛巾清洗干净,叠成小长条放在姜呈璧头上,给他降温。等帮他盖完被子, 又捉起他手来, 絮语道:“有时候我会想,要不就这样过下去算了。山高地远,远离凡尘,就我们俩住在这里, 两个人,一辈子。”
“平时你总对我爱理不理, 这下倒好,虎落平阳,掉到我手里了。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也就跟你絮絮叨叨, 说说心里话。”他叹着气, 明明年纪不大,却多了几分老气横秋的意味:“呈璧啊, 我爸妈那代就没带好样,导致我也信本能不信爱情。更何况,同性恋也没那一纸婚书当证明,比不得异性恋稳定。”
“我十八岁那年,交了第一任男朋友。那时我初出茅庐,笨得厉害,连吻都不会接。我以为交往了就是一辈子,可很快,他就跟我各奔东西。”
“圈子里很乱,很多人骗婚、滥交,更出格的也比比皆是,活像一个大染缸。我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以为这就是常态了。”
“我承认,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并不爱你,只是垂涎你的脸和身体。可慢慢的,我喜欢上了这种平静的生活,开始在下班时期待与你见面,在每个清晨留恋着你,不想离开。我最初只想游戏人生,现在开始思索与你的天荒地老。”
“在遇到你之前,我过得很不堪。得不到父母的关怀,也没什么人生目标,一天一天,得过且过。在你之后,除了差点越线的那次,就再也没有碰过别人了。”
“不怕你笑话,来这之前,我辞了职,带上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打的就是孤注一掷的主意。我想的是,要是没办法追回你,我也没必要回去了。”
他将目光垂落,床上的姜呈璧虽闭着眼,却并未睡着,似在静静听着。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赶我走。一辈子给不了,就十年;十年给不了,就一年。见过光明的人,是无法忍受黑暗的。你就是照进我世界里的那束光,如果失去你,我会疯狂。”
他捉着姜呈璧的手,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轻声哄道:“我在这陪着你,睡吧。”
许是有人相陪,许是被熟悉的气息环绕,许是病降低了他的防备心理,总之,姜呈璧听着那咒语般的哄声,竟真的陷入了沉睡。
时间缓缓流逝,窗外草长莺飞、鸦鹊啼鸣,静谧得仿佛这就是一生。
姜呈璧醒来时,天已黑透,借着屋外日照灯的光,勉强看清身侧场景:赵云瑾就趴在他身边,睡得比他还要熟上几分。
他起床的动静惊醒了那人,后者几乎是瞬间便弹坐起来,花了两秒辨明情况,便赶紧将他按回床上。
“你好好休息,别乱跑。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他这样紧张兮兮的,倒弄得姜呈璧浑身不自在起来。
姜呈璧咬着下唇,耳朵羞得通红,半天半天才吐出来一句:“上厕所。”
“哦哦哦。”赵云瑾这才会过意来,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去扶他起来。
因病后体乏无力,姜呈璧便没有拒绝。
等照顾完他,赵云瑾也意识到天色不早,跟姜呈璧说了一声以后,就去学校厨房里捣鼓吃的。
正值周末,校长有事不在,学生也不必过来,是以偌大个学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食材还剩点土豆、萝卜,赵云瑾怕营养不够,又去冰箱里找了块鸭肉,放了半瓶啤酒,炖成一锅,端到姜呈璧屋里。
亮白的节能灯被电线悬在上头,铁锅里散发出袅袅香气,令这不算大的宿舍,也变得温馨起来。
赵云瑾给他装了饭,盛了汤,服务周到地送到手边。
姜呈璧烧已经退了,刚吃完药,本没什么胃口,看见锅里冒头的白玉似的萝卜与金黄的土豆,也生了几分食欲,拿起筷子来扒饭。
“别光吃菜,吃点肉。”赵云瑾夹了块好肉,送到姜呈璧碗里。
后者没说什么,乖乖将鸭肉吃了,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饭。
赵云瑾看他如此听话,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满足感,遂更卖力地招呼起来。
待吃饱喝足,赵云瑾便同他一起去屋外散步消食。
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不大,纯粹是围着学校的围墙里外打转。
草叶上沾了露水,亮晶晶的。赵云瑾便故意去踩那路边的杂草,踩到了就忙不迭蹦开,看起来比七八岁的小学生还幼稚。
姜呈璧沿着水泥路慢慢走,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而赵云瑾每次都能准确地捕捉到他的目光,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样敏感且迅速,倒好似一直在等他一样。
“呈璧。”赵云瑾身高腿长,几下跳到他身边,追着问:“你还记得那副画吗?你答应我的那副?”
姜呈璧:“怎么了?”
赵云瑾:“你可一定要画完啊。要不这次我就不收你照料费了,你拿那画抵债,行不?”
姜呈璧给了他一记白眼,道:“你高原反应我还专门请了一天假呢。怎么我给你请护工就不算钱,你照顾我发烧还算上帐了?”
“我这不是想让你继续画嘛……诶!”他突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叫唤起来:“你刚刚是在跟我调笑吗?你居然说了一二三……四十多个字,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活宝。”姜呈璧懒得理他,他却又亦步亦趋地跟了来,去够姜呈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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