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赵云瑾驱逐出自己的领地后, 姜呈璧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今天并没有安排, 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人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理性与感性并存,喜欢与厌恶同在。
对待同样的事,同样的人, 在不同的心理状态下,也会有不同的权衡。
曾经不甚在意的存在,在时光的磨砺下,蒙上了真爱和初恋的滤镜,便变得不可割舍起来。
那些想要却得不到的人, 化作了床前白月光;得到又失去的, 成了心口朱砂痣。
满心以为是爱,却只怕是被浮云遮了眼,看不清这浮华表象下的真实。
自我感动罢了。
他懒得去分辨,只觉得有点累了。
于是去了江边, 吹了半天凉风。
江水滔滔,一路奔流往下, 却带不走他眼里半点哀愁。
很奇怪,那些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放在手边,他却完全没有去碰的想法。
或许在这些年的跌宕中,他对爱情的期盼与信赖, 也如河水般缓缓流逝了。只晓得止步不前, 畏惧试探,像环抱自己拒绝别人示好的野兽。
唐予明、赵云瑾, 下一个又是谁?
宛如矮子里面拔高个,他不愁没人要,又何必在意这些过客?
可即使头脑是清醒的,身体却仍存留着那些或美好或疼痛的记忆,牵扯着心脏发出痛呼。
跌跌撞撞,顺着马路一路走回家。
霓虹灯的灯交汇在眼中,宛如一场五光十色的梦。
细想人生不也就这样吗,总是陷在各种各样的选择里,看不清自己。
纵使选个人共度一生,又有多少能幸福?
大部分都陷在永无休止的争吵里,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复来回,将那点情意全部耗尽,再劳燕分飞。
河对岸燃起了烟花,嘭咚嘭咚的巨响声中,年轻的情侣们相携着走过,坐在河边共赏美景。
姜呈璧看着他们,不自觉地就生了羡慕。
真好啊。他想。
他一时恍惚,便忘了防备对面飞驰而来的汽车,当猛烈的撞击袭上周身时,一切静止。
“嘭!”
赵云瑾如往常一样,在美食街里吃完餐点,便要往回走。
为了方便工作和寻找姜呈璧,新租的房子就在不远的地方,顺着河边人行道走一段路,也就到了。
今天失败的求婚,并没让他难过多久。
嘿,反正日子还长着,大不了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他这样自我宽慰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只要呈璧不跟那野男人走了就成。
他揣着装戒指的纸盒,咬着喷香流油的烤串,却发现平常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响着警笛。
不远处还拉着黄色的警戒线,救护车呜呜呜地闯过去,众私家车纷纷让道。
是出事故了吗?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态,赵云瑾朝人头攒动的地方看了一眼。
在交通如此便利的当下,车祸这种事情,每天都得发生无数回,不是在这条道,就是在那条路。
他没准备靠太近,毕竟这种事故现场,定少不了血肉横飞的场面。看多了怕做噩梦。
就在他准备绕远些离开时,忽地瞥见泊油路上一点熟悉的亮光。
不是路灯,也不是手电,倒像是什么玻璃片,染了血。
赵云瑾吃东西的动作霎时就顿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辨明那是一副似曾相识的金丝眼镜。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神经病。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一边骂着多事的自己,一边用发抖的手去裤兜里掏手机。不知是不是手出了汗的缘故,锁屏划了好久都没划开。
电话拨过去,过了好久都没人接。嘟声一声连着一声,就像赵云瑾胸膛里的心脏一样一抽跟着一抽。
当界面跳转成通话计时时,赵云瑾的心这才放下来,刚准备同那人说说话,就听一道陌生男声响起:“病人正在抢救,您是哪位?”
“我……”赵云瑾脑子都是木的,迟钝了仿佛一秒,又仿佛一年,才怔怔道:“我是他朋友。”
“我们是xx医院,病人出了车祸。”那边简短说完,见赵云瑾没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拽着手机的人,僵得仿佛变成了一颗行道树。
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像发了疯一样,将手里的吃食往垃圾桶里一扔,拔腿就往路上跑。
快点,再快点。
他恨不得那辆出租车开成火箭,转瞬就冲到想去的终点。可红灯依然一次次将他拦停,就像死神刻意拿着秒表计时,略施手段就叫他停在原地,任他焦心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也不为所动。
赵云瑾将手机攥得死紧,整个人绷得像根弓弦,仿佛再加一点力道,便会分崩离析。
他无数次祈祷,祈祷那通电话只是一个幻觉,又或者是谁偷走了姜呈璧的手机,才导致了这样的乌龙。或许那人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梳洗完毕,吹完头发看着书,伴着皎洁的月光入睡。
可有一个长着山羊角的小小恶魔,在他脑子里来回蹦跶,说着难听的话:“谁让你不在家里陪着他,谁要你离开他,谁让你对他照顾不周,要是他老老实实地留在西藏支教,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还有一个伸展着小翅膀的天使,在说着安慰的话:“别怕别怕,也许没那么严重呢。兴许就是受了点皮肉伤,流了点血,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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