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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腿被废,尊严尽失,即使逼问出了真相,也无法亲手血刃仇人。
    他无力地倒在火海中,脸贴着地,恍惚间看见有人从门口闯进来,来到他的身边。
    那个轮廓有些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是谁。
    是死去的亲人来接他了吗?
    原来还有人记得他,记得他这个不听训的孩子。
    可是父亲啊,一事无成的我,为秦家带来灭顶之灾的我,有什么资格继续活下去呢?
    他想放肆地痛哭一场,可干涸的眼眶里再流不出一滴眼泪,仿佛他所有为人的情感,都在这几年的囚困生涯中耗了个干净。
    他被那人抱了起来,用双手护着,就像回到母体中的幼儿。
    若永远只是个孩子就好了,大人的世界,太多阴谋算计,半点真心都寻不到,太累了。
    在绝望的促使下,他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七十八章 冰炭不同炉(17) 那个熟悉的让人动心的秦家小少爷,早已在无人所知的角落里静静死去。躺在眼前的,是一具石头般的躯体,里头藏着一颗木头做的心。
    “战, 或不战?”曲风眠坐在主位上,底下是十几位门派长老和来自各分舵的主事人。
    若是在三年前的回南教全盛时期,相信不少人都会赞同他的提议。毕竟江湖就是一个大蛋糕, 谁抢了先机、占了鳌头, 谁就会拿到更多的东西。
    但左护法苏然之死是这场博弈的分水岭, 之前,曲风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门派发展壮大, 捞到更多的钱银;之后,曲风眠完全被仇恨支配,一心一意与那些江湖门派死磕,弄得底下怨声载道,都不想再与他为伍。
    共富贵时, 趋之若鹜;同苦难时, 来者寥寥。
    堂下一位长老当了这次会议的出头鸟。只见他上前数步,对着曲风眠抱拳行礼,道:“教主,我年纪大了, 堂下诸弟兄也有老有小,还请教主允许, 让我们退回南疆故地,休养生息。”
    曲风眠玩着扶手处的雕花,眸色深沉,不发一言。
    紧随着, 更多的怯战者站了出来, 向曲风眠请辞。
    “望教主准我们回乡……”
    “恳请教主……”
    “……”
    不出半柱香时间,大厅里半数头领都站了出来, 请求离开。
    说曲风眠心里一点悲哀都没有,那是假的。
    想当初他和苏然联手夺下回南教大权时,是何等地风光与壮志雄心。可如今人走茶凉,连这些跟随者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就算他想留,也留不住。
    士未战,气先竭,纵使他驱赶着这些人为自己效命,只怕他们也会在战场上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思虑良久,在众人或希冀或恐惧或忐忑的目光中,曲风眠开了口:“也好。诸位皆是我回南教中的精锐,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当退守南疆,保全这股精锐力量。右护法,就由你行驶暂代教主之位,领他们离开吧。”
    “教主……”右护法显也是忠心于曲风眠的,不愿看他亲率部族去送死,刚想出言阻拦,便被曲风眠截断了话头。
    曲风眠:“这是命令。”
    右护法:“是。”
    曲风眠:“若我回不来,你便是新的教主。就这样吧。”
    右护法满脸担心地领着众人离开,偌大个议事厅里人瞬间少了大半。
    余下这些,或无牵无挂,或愿为曲风眠效死,都不愿离开。
    在曲风眠心力交瘁之际,那位新提拔的心腹曾予上前一步来,单膝跪地道:“吾等愿为教主杀尽六派狗徒!”
    “杀!杀!杀!”
    感受到众人昂扬的斗志,曲风眠心中稍稍宽慰了些许,面上也重新现出笑来。
    “好,三日后,决战虎牢关。”
    散会之后,曲风眠带着几许振奋与几许疲惫,离开议事厅,去了寝居之地。
    床榻之上躺着人,不是从哪个烟花柳巷里找来的消遣玩意,而是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被他从火海之中救出的男人,秦庄。
    从获知消息,去往韦陀山庄救人起,已经过了整整十天。
    秦庄一直没有苏醒,也无法说话,只靠着曲风眠每日喂给他的流食续命。
    曲风眠曾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死的人。
    毕竟这个人算计过他、背叛过他,还害死了他最好的兄弟。
    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却远远没有想象中来得开心。
    甚至有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让他眼眶克制不住地发酸,心口也仿佛堵了什么一样难受。
    最初几日,曲风眠并不相信他是真的昏迷,只当做这是他躲避逃跑惩罚的手段。
    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点忧虑也随之消亡殆尽。
    秦庄是真的不能再给予他任何回应,哪怕淫蛊在这人身体里反复地发作,令他痛苦难忍,他也不曾有过太大动静。
    仿佛他的魂魄与意识都被困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只将这具无关紧要的躯壳遗留在人间,抵抗那些也许会到来的霜刀剑雨。
    曲风眠已很久不曾这样细致地看过他。
    这张曾让他一见倾心的容颜,在那些波折之中丧失了原本的纯粹与天真,令他生出厌恶与倦怠的情绪。可当曲风眠拧干手巾,一点一点擦拭秦庄的面容时,才发现他憔悴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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