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说着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一丝哽咽。
他想起来秦勉告诉他的那些话, 那些被掩盖了十多年的真相,被这样□□裸的揭开之后,疼的不只是沈祁佑一个。
可他却是那个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的人,连那些分明的情感都变成了悲哀的虚妄。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祁佑不自觉的僵直了身子, 转过身来无言的沉默着,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认识宋沅的时候。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少年脸上是被冻出来的红, 眼睛里还有不甚明显的水意, 鼻头也是红通通的, 头顶的兜帽不知何时掉了下去, 头发上落了不少雪, 随即又化成了水打湿了额间的发。
像一只被淋湿的可怜兔子。
“对不起。”
“没有遵守约定。”
他低声说着手上利落的把帽子给少年重新带了上去, 用下面的绳子打了个节, 把宋沅一张不大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只露出了五官来。
“疼不疼?”
宋沅抿着唇又差点没忍住哭起来,他低着头吸了吸鼻子才抬眸看人:“不疼的。”
沈祁佑没说话余光看到宋沅的手, 那双一整个冬天外出都要带上厚手套的手此刻光秃秃的,已经冻得红肿起来。
怎么可能不疼呢。
那么怕疼又怕黑的一个人。
却自己一个人孤身来找他。
沈祁佑眼眶酸涩之余心中又陡然升起一阵莫名的强烈的怒意来, 不是因为别人, 因为他自己。
他总是让身边的人因为他的缘故受到伤害。
宋沅是。
那个人也是。
都是因为他。
可这阵怒意在宋沅把手放在他手上随即紧紧扣在一起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快要把他淹没的委屈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情绪,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他一个人蒙骗在虚假的谎言里。
看着他挣扎, 看着他怒吼, ,看着他一天天的沉默,看着他那么多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你给我暖暖。”
宋沅说着把另一只手也放进来,拼命压下心里的酸楚,看着人露出一个说不上是笑的笑来:“沈祁佑,你跟我回家,回家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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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去学校,回了沈祁佑的家。
宋沅脱了半湿的外套催着人去洗澡,但被雪淋了许久的人仍旧是站着不动,黑沉沉的一双眼执拗的看着他。
里面的意思很明显,他让宋沅先去洗。
宋沅没了办法只好快速的冲了一个澡出来,半小时后沈祁佑也洗完出来了。
他又把湿漉漉的人吹干了头发塞进了被子里随即自己也上了床。
接着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宋沅不知道该说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只是缩在这人怀里抱着他的腰,无声的告诉他,他一直都会在他身边的。
“宋沅。”
“我在的。”
叫了一声他名字的人再次沉默起来,宋沅没有催促他,安静的等着他再一次的开口。
他没等太长时间。
沈祁佑的嗓音还是低哑,“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宋沅点点头,之前秦老师告诉他了。
“沈祁佑,这不是你的错。”
“阿姨是生病了……”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出于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情。
秦勉的话再一次的在耳边回荡着。
“当时,我是想把真相告诉祁佑的,但是……”
沈祁佑的外公和秦勉一样,也是一位教师,一生教学严谨,从未有过半点让人诟病的地方,清清白白的一身风骨。
可这样的人最受不得的便是人背后的闲言碎语。
他不肯承认让他最为得意的女儿已经变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他固执的坚守着一个被编造出来的真相。
他的坚持让沈天南背负上了不属于的罪名,向所有人坦白了他的错误,包括他的孩子。
他要沈天南保守这个秘密,直到这个秘密越来越离谱,直到他的女儿臆想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存在。
闲言碎语还是来了,老先生走在一个雨夜,临别时终于说出了那句歉意,只是已经破坏的东西终究是回不来了。
为时已晚。
污名早就解释不清了。
宋沅想,当年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不得已,可他们也都有错,但沈祁佑呢?
他被迫接受了一个编造的谎言,昔日的温情被残忍的打碎。忍受着母亲毫不留情的诅咒,去追逐那些偶尔清醒才会有的爱意,然后和最为敬爱的父亲走到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甚至那些恨意都变成了对他的可笑嘲讽。
他做错了什么呢?
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过的这些年又是做错了什么呢?
心口传来一阵钝钝的疼,宋沅抓着人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被刻意压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他无声的流着泪,随即又被人轻轻的抹去。
沈祁佑紧紧的拥住了怀里的人,眼圈已经红了,嗓音有种不真实的轻。
他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找到我在那的?”
“下次不许这样了,沈祁佑。”
宋沅擦了擦眼泪,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手搂住了人的脖子很轻的咬了一口 ,“不要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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