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方已经看过了,之前的思路有一些问题,我们现在重新调配。”冯大师面色严肃,“比例一定要格外注意,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是。”云舟同样肃着声音,取来精度极高的电子秤,将一份份材料称重,分别放置在玻璃器皿中,液体材料还要考虑挂壁的那部分。
将所有材料按照比例配比好之后,把它们混合在一起,生成对应的釉色。
随着釉料的轻轻晃动,看起来没有交集的材料在玛瑙石的作用下发生了反应,如碧玉般的色泽逐渐凸显出来。
釉汁莹亮、有如堆脂,釉料好似融了脂膏,质感绝佳;又好似荡了波光,光华内敛,正应了‘雨过天晴云破处’这句话。
“冯大师,我们调配成功了——”
云舟微微睁大了双眸,一眼就看出了这次调配的釉色与之前的区别,那种‘似玉非玉而胜似玉’的质感、如雨后碧空一般的颜色,是任何一种釉料都无法比拟的。
“确实成功了。”
看着这青翠莹润的色泽,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冯大师激动地声音都变了,却尽量压抑内心的兴奋之情,“咱们要稳着点,要上釉了。”
“好的,冯大师。”云舟拿开口罩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克制住激动的心情。
釉色好不容易调制好,一定不能毁在最后一步上。
将调制好的天青釉料放入料壶,少年手中握着喷笔,在其他的汝窑碎片上试色,不停做着对比。
等到喷出的釉料浓度和汝瓷的颜色完全看不出分别时,才重新将料壶填满,在这只珍贵的汝窑天青釉洗表面喷釉。
在上釉的时候,云舟的心跳声格外剧烈,神情紧张,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稳健,沿着缝隙处一层一层的上釉,均匀而平缓,而且分寸把握得极好,没有超出一点范围,像是用尺子规划好一般。
这种功力与他这段时间不停修复瓷器、并且频繁地在素胎上作色分不开。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成长了太多太多,足以被称作修复大师了。
一道道缝隙在稳健的动作下被彻底填平,覆盖之后的釉色青翠莹润,如雨后碧空,与周围的釉色浑然一体,不见修复痕迹。
云舟稍稍松了一口气,将稀释后的釉料从较远的距离浅浅一喷,使得色泽过渡得更加自然。
做完这些,少年的后背都湿透了,立即转过头拿下口罩大口的呼吸着。
冯大师从刚才便没有出声,害怕打扰到对方,此时看着恢复如初的汝窑天青釉洗,胸口满满涨涨,万般情绪萦绕心头,眼里不由得泛起了泪光。
有多年夙愿达成的喜悦,有经历了各种失败后终于修复成功的激动,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其中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悟性高又勤奋的好弟子,令他格外欣慰。
“修复得很好。”冯大师用冰凉的手拍了拍云舟的肩膀,“很厉害,一次成功。”
“太好了!”云舟喜不自胜,双眸绽放出夺目的光彩,拿起修复完成的汝窑天青釉洗放在阳光下仔细查看。
只见在自然光的照射下,碗口大小的瓷器通体施釉,釉面散发着青翠莹润的光泽,釉质细腻肥润、色如碧玉,浑然天成,不见一丝瑕疵。
好似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窑工们经过七十二道复杂的工序,开窑后将这只汝窑天青釉洗刚拿出来一般。
云舟看过后,冯大师同样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珍贵的汝窑瓷器,“下面的支钉痕就不修复了,保持原貌即可。
不仅具有历史意义,也能说明来源。”
云舟弯着眼睛赞同:“好。”
汝官窑烧造采取的是匣钵装烧的方式,一匣一钵。
底部用垫圈和支钉支烧,烧好后会留下几个芝麻大小的椭圆形支钉痕,这也是辨别汝瓷真假的一个方法。
这件汝瓷便是烧造时支钉没有架好,导致底部的痕迹略深,露出了一点香灰色的胎,或许正因如此,才会被打碎掩埋。
而汝窑太过珍贵,其数量及器型均有记录在册,仿制者层出不穷,贸然出现一只新的天青釉洗很难取信于人。
留下没烧好的支钉痕不仅是为了研究,更是真品的证明,加上汝瓷碎片是在嘉禾拍卖会上拍到的,来源详实,相当于做了背书,不怕有人怀疑。
这件修复好的汝瓷被云舟珍而重之的放在多宝阁最中心的位置。
这是他目前收藏的所有瓷器中价值最高的一个,虽然比不上拍卖行价值2.3亿的那件天价汝瓷,但两者的差距也不会太大。
无论是从汝官窑的稀缺性还是修复的完美程度,都足以说明它的价值。
而下面的支钉痕只是小瑕疵,无伤大雅,纵然按折半来算,这件瓷器的价值也过亿了。
云舟记得当时购买这些汝窑瓷片一共花费300多万(含佣金),还是徐老爷子帮忙支付的。
对他来说,相当于白得了一件珍贵的汝瓷,简直不要太划算。
“小舟,你有了这件藏品,说一句大收藏家也不为过啊。”冯大师感慨,“多少顶级收藏家都收不到一件汝官窑,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即使是他,穷尽一生也没有碰到过一件汝窑,更何况是别人。
他又打量了一下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瓷器,语气泛酸,“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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