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柜可不认为青年能看出什么来,几百万的东西,必须要仔细些。
云舟颇有眼色的起身,没用紫砂壶泡茶,对方看着不像品茶的人,没准还嫌泡茶的时间长,便直接端了杯子过来。
中年人也没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用手背一抹嘴重新坐回座位,这下看着没这么急躁了。
云舟看着换过来的书灯,总感觉和刚才手中的那个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同却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
他知道,纵然是一对的瓷器,却因为烧造技术等种种限制做不到一模一样,也许是错觉?
青年将三段书灯拆分开来,一段一段的检查。
他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吴掌柜身上,拖着茶杯一脸沉稳,完全看不出刚才还那么焦躁。
吴掌柜看得同样仔细,不时拿着放大镜查看底款,同时询问这件书灯的来历,“您刚才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可否详细说说?”
刘志抬手搓了一把脸,皮肤显得更红了一些:“其实也没啥。曾祖父当时花十块大洋从一个落魄户手里买来的,之后就一直放在家里,碰也不让碰。
这不,老爷子卧病在床,大儿子也快结婚了,只能拿出来卖掉。”
吴掌柜抬起头问,“你想卖多少?”
刘志:“老爷子十几年前就说过,这是个顶好的宝贝,可惜现在糊涂了。
后来我找朋友看过,他说、至少能值200万!”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中年男人的声音大了许多:“我对这个也不懂,但你不能差太多——”
吴掌柜在心里评估一番,市面上收购价格虽然比不上拍卖行,但是像这样精致而又能凑成一对的书灯极为少见,二百四五十万的价格应该能出手。
对方要200万,估摸着160-180万就能搞定,相当于七折的收购价,在收购的正常价格。
一转手就能净赚六七十万,这笔买卖很不错。
不过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看到这只书灯的底款时,眉头微蹙,似乎发现了一点端倪。
“小舟,把另一个底座拿过来。”
云舟适时递过来,吴掌柜拿着放大镜来回对比,半晌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摇了摇头。
“看完了吧,老爷子等着住院钱呢!”刘志涨红了脸粗声道:“我也不多要,160万拿了就走。”
吴掌柜已经有了判断,他和青年对视一眼,惊讶地发现对方同样发现了问题,不由得微微一愣。
饶是他也看了许久才得出结论,毕竟青花书灯不常见,云舟是怎么发现的?速度居然比他还快!
“160万不行。”吴掌柜拿过刚才的底座沉声道:“这个器座是后配的。”
“你说什么呢?”刘志黝黑的脸上全是恼怒,“这是一直从家里传下来的,怎么是后配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云舟接口道:“这只青花书灯确实真品无疑,而这一只——”
他抚摸着拆分出来的部分,“不仅是底部的器座,中层的托盘、包括下段的圆柱都是后配的,大概是在十几年前配的吧,只有上层是原装。
我说的对不对?”
刘志震惊得瞪大了眼,放在衣角的手都抖了起来,看着云舟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般。
仅凭表情就能知道青年说得分毫不差。
他从来没注意过这个长得好看的年轻人,看起来这么年轻,一看就是店里的学徒。
古玩鉴赏看得是眼力,而眼力是练出来的,没个十年八年根本称不上是古玩界有眼力。
所以他的目光全都放在吴掌柜身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格外紧张,中间差点失了冷静,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年轻人完全识破了他的伪装。
难道这个人打从娘胎里就开始鉴赏古玩不成?太神了!
吴掌柜看着云舟的眼神同样带着不可置信。
或许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云舟接触古玩一共才三年而已,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他这么多年来的眼力居然比不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唉,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既然谎言已经被戳破,刘志索性说了实话,“大约是十四年前,那时候我家小儿子刚出生,大儿子刚上学,家里本来就穷,多了一张嘴更是揭不开锅。
我去外省打工,老婆留在家里种地看孩子,下雨天急急忙忙去收粮食,生了一场大病。
老板年底才给结工资,干不够一年一分钱都拿不到。孩子饿得哇哇直叫,老婆身体正虚着,我就想把老爷子珍藏的传家宝卖了换钱。”
刘志从破了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眼眶微湿:“结果老爷子死活不肯,我们爷俩争执了好几次,差点动了手。
最后我决定把这对瓷器从他房间里偷出来。
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偷摸着进了屋,好不容易才把这对宝贝找着。
正准备离开,被老头子发现了,自然又是一番争执。其中一只没拿稳,下面两层全都磕碎了,只有顶部的金属蜡芯在桌子上挡了挡,没碎。”
云舟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后来呢?”
刘志沉声道:“后来老头子气病了,精神也不大正常,天天嚷嚷着要宝贝,饭都吃不下。
老太太只好把私房钱全给了我,找手艺最好的老师傅配齐。老头子成日里把玩,精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