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树下有风微动,萧崇琰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他侧首看向始终安静侍立在旁的若空,忽然开口问道:“你的真身在无名渊鬼狱,如今在外行走的是你的自我还是本我?”
若空微微一愣,然后回答道:“超我留在无名渊,自我与本我合为一体,行走世间。”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但是大部分力量都必须留在鬼狱,我如今这具身体的力量只有九转高境。”
“这种身外身的神通需将超我、自我、本我三者分离,对修者心境影响极大,稍有不慎便会生出身外心魔,唯有灵族可以本命灵物压制,你是怎么回事?”
萧崇琰皱眉,心想难怪小和尚看起来笨了许多,没有超我绝对理智的分析与约束,若空判断推衍的能力被削弱了许多。
这很危险。
“是我向宗阁主请教的,我的血脉天赋便是分离与融合,宗阁主说小心一些问题不大。”若空见萧崇琰皱眉,顿时一脸拘谨,小心谨慎回话,不敢有丝毫隐瞒,“无名渊镇压鬼狱不得有分毫松懈,我只有如此,才可入世行走……”
才能如现在这般为您做些什么,而不是像当年那般眼睁睁看着您为人所害,却被蒙蔽利用,犯下那样不可挽回的大错。
萧崇琰看着神色紧张,一副恭谨敬畏模样的若空,心底有些犹疑。
他在回忆自己曾经身为魔君的那数百年间,是不是有时候太过不知避讳,让这个总是跟在景珩身边的小和尚看到了太多?
不然这个小家伙为何如此紧张害怕,仿佛自己有多么心狠手辣,心机深沉……自己此世模样,难道不该是十分柔弱无害,惹人怜爱吗?
时至今日,利用外貌骗人已然娴熟至极,毫无心理负担的萧崇琰如是想道。
他自省片刻,还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于是难得和颜悦色冲若空笑了一笑,神情很是欣慰感慨。
“这八百年来你辛苦了。”萧崇琰抬手摸了摸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只觉得圆润可爱,手感极好,于是心情也好了几分,温声开口道,“再等待些时日,不会再有下一个八百年了。”
在他破境神圣,离开沧澜大陆前,定会彻底将鬼域解决。
这是他与景珩心照不宣的默契与约定。
……
……
“我们该走了。”
这时院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换回一身紫色长袍的顾璟站在院门处,向若空点了点头,随后望向萧崇琰。
“页安在等我们。”
萧崇琰闻言起身,朝若空鼓励一笑,接着便转身离开,很快与顾璟并肩离去。
在他们身后,若空遥遥望着萧崇琰远去背影,神情既悲且喜,眼中神色越发坚定纯粹。
沧澜大陆无数人称颂澄水院佛子慈悲,甘愿永堕地底,为沧澜大陆镇守无名渊鬼狱,八百年来不出一步。
但无人知道,若空自囚于鬼狱八百年,却是因为他曾经犯下过滔天大错,无可挽回,已然心灰意冷,如今所做一切只为赎罪。
只是他也不曾想过,竟会真的有一日心中所想成真,那人并未死去,甚至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身形样貌再不一样,他却绝对不会错认。
那个会温柔摸着自己头顶,笑着递给自己糖葫芦的人;那个会认真询问自己功课,帮着自己在先生面前逃课的人;那个被自己误解错怪,却一脸叹息,只是让自己别告诉先生的人;那个于自己有恩,最终却被自己的愚蠢所害的人……
他曾经发誓,如果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哪怕身死道消,万劫不复,他也绝不会让过去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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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说河东守得住,那一番话是真的?”
萧崇琰走在去往城头的路上,还在想着过去自己究竟喂了那小和尚多少根糖葫芦,又带着那小和尚在景珩面前逃过多少次课……想着想着,忽然听到身旁顾璟开口,问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是骗他的。”
萧崇琰弯了弯嘴角,没有半点犹豫地开口,随后在顾璟面无表情望来的目光中眨了眨眼睛,认真说道:“如果鬼域投影完全降临,河东必然守不住。”
所以他们必然要去皇都。
而且还要尽快。
这些顾璟自然明白,于是下一刻萧崇琰耳旁响起一道沉冷的声音,语气森然强硬,隐含警告。
“在城头上,你只能再出一剑。”
“我知道。”萧崇琰轻轻点头,很清楚自己目前状况,“出剑之后,我们便离开。”
他只能出一剑,所以这一剑很重要。
这一剑之前,这一剑之后,河东战场必将天翻地覆,再不一样。而这一剑何时出,该如何出,又向谁出,便取决于接下来的这几天。
这几天,便是河东战场建立防线,稳定战局的关键。
也是这一场各方势力合纵连横,或明或暗参与其中的东璜内乱中,女帝一方由被动转为主动,即将开始反击的转折点。
或许,也是一张精心织就数百年的大网,等待多时,终于要开始收拢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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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搞事搞事搞事!
萧崇琰:巧了,我们也在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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