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听到脚步声, 原本低垂着头的秦柯然蓦地抬首,牵动身上锁链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的眼中像是有光被猝然点亮,但当他见到来人是萧崇琰后,那光芒又倏尔消散,只余下一片沉寂。
“是你啊……怎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秦柯然冷淡开口,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那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亲王殿下?”
他身上还穿着大典那一日的郡王朝服,身上配饰俱在,无一被除去,只是早已凌乱不堪,满是脏污——
在眼下这番境地,毫无疑问是一个明晃晃的嘲讽与羞辱。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气焰嚣张的东郡王,如今却镣铐加身跪于人前,狼狈不堪又无力遮掩,全然赤∣裸∣裸暴露在他人面前。
他曾经有多么风光无限,如今就有多么卑微难堪。
正如秦柯然曾经所说的那般——
“我很想知道……当高高在上的崇亲王殿下从九天跌落泥潭,沦落至一无所有时——会是怎样得痛苦挣扎,绝望不甘?”
而如今萧崇琰白衣飘飘如有仙人之姿,神情安然站在他身前。
他却满身狼狈被囚于高塔,跪在对方脚下,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从拥有一切,到一无所有。
是怎样的痛苦不堪?绝望不甘?
“萧重琰,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你……呃——”
秦柯然抬首的动作有些大,那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如有感应,蓦地绞紧,深深陷入皮肉间,暗色的鲜血顿时自他身上渗出,将本就污秽的朝服染得更为不堪。
秦柯然闷哼一声,咬牙忍下痛楚,极力抬头,不愿露出分毫虚弱神色——
但萧崇琰却反倒退后一步,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嫌弃的意味。
他不想脏了自己的衣服。
秦柯然自然也看出了萧崇琰的意思,冷笑连连,声音极为阴沉:“好一个光风霁月,金枝玉叶的崇亲王,你——”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接着脸上浮起困惑惊讶的神色,似是十分不解:“你的身上没有沉铁狱的通行铭牌……”
于沉铁狱内行走,若无通行铭牌,便会承受狱内威压,被压制者修为亦会被禁锢。
而萧崇琰一路走来却全无身形滞涩之相,身上并无半点灵力波动,显然极不寻常。
秦柯然虽境界跌落,修为被封,但曾经身为亚圣的眼力仍在,很清楚萧崇琰根本未受到沉铁狱内这道神无境威压影响——
若无通行铭牌,那便唯有一种可能。
只有当萧崇琰的神魂力量仍在沉铁狱之上时,他才不会受到此地威压的压制。
而在沉铁狱内,唯有神无境与神圣境可来去自如。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病弱少年,一个发病时虚弱得连剑都握不住的病秧子——却是个至少神无境的大修行者!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大修行者?
那么萧崇琰又是谁?
秦柯然眼中的震惊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便是恍然大悟,最后化作一片自嘲与认命。
“原来是你——”
东璜皇族、人魔混血、惯常用剑、能使出小师叔的万辰星……
萧崇琰还能是谁?
“你果然不会那么容易死……也是,魔君冕下作为沧澜万年来的第一位圣人,又岂是那样容易死的?”秦柯然冷笑一声,低低地开口,“你早知我是流云巅上四人之一,你要来杀我,是吗?”
“你确实该死,但与我无关。”
被秦柯然一口叫破身份,萧崇琰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开口时甚至还有些有气无力,眼中满是厌倦的神色。
“你们要杀我,是你们的事。”他慢慢地说道,语气很平静,“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何要那样做?”
为何会为幕后那人迷惑,认定将自己杀死,以神魂剑骨为祭归于四方天柱,便可阻鬼域千年入侵之势?
“杀了你,我就可以得到东璜王朝……我为什么不杀你?”
秦柯然的声音在痛苦下有些断断续续,神情却始终一片漠然,看着萧崇琰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千年前流云巅上的那场惊天谋划与伏杀,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不杀我,你也可以得到东璜王朝。”萧崇琰的神情有些可惜。
秦柯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证明他根本不清楚那场伏杀真正的内情,不过也只是个棋子而已。
千年前,有人与秦柯然做了一个交易。
只要杀死自己,便能助秦柯然得到东璜皇位。
——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出如此承诺,还令秦柯然深信不疑?
那个与秦柯然达成交易,在背后推动流云巅伏杀设局的人……又会是谁?
对于这个幕后的人,萧崇琰心里划过很多答案,却依旧无法完全确定。
于他而言,在知晓秦柯然只是个被抛出来的牺牲品后,便已经对秦柯然失去了兴趣。但时至今日,却依旧还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心,让他真正感到困惑不解。
萧崇琰垂眸看着脚下的男人,眼神里满是好奇,神情认真地开口。
“秦柯然,你为什么要害皇姐?”
不论秦柯然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但在萧崇琰过往的记忆中,秦柯然再如何醉心权力,也不可能会作出对萧珞下毒,甚至要取她性命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