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这句话里阴阳怪气的意味过于浓郁,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只好暂时自心湖逃避,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其余诸位亚圣。
北地与灵族的两个跳梁小丑如同得了尚方宝剑般一脸洋洋得意,看不下去。
裴宣还在假惺惺地同根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的顾璟说着什么,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极为开心。
东璜的禁卫军统领与另一道刀客皆沉默不语,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显然已各自都得到过关照,并不打算插手此事。
唯有资历最老,也与萧崇琰和顾璟最为相熟的闻老微笑不已,神情间带着三分叹息,五分无奈和两分的好笑,显然作为场间境界最高者,他或多或少听到了些许萧崇琰与顾璟的心湖言语。
萧崇琰警告般地看了老者一眼,眼中明明白白透着嫌弃,翻译过来便是“偷听别人谈情说爱,你可真有长者风度”。
三族四家,皆在此方天地,立于萧崇琰对面。
一切便如同千年之前。
却又不同于千年之前。
“咳咳,萧小友,此方天地与外界隔绝,他人不会知晓方才情形。”闻老收到萧崇琰“别听壁角”的警告,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道,“若你有何苦衷,皆可说出来,不必害怕有人借题发挥,陷害于你。”
这话于不知情的人听来,便是闻老仍心怀怜悯,想要给予萧崇琰辩解的机会。
但在萧崇琰与顾璟耳中,这一番话却显然是毫不客气的揶揄与不怀好意的拱火。
毕竟万年铁树萧崇琰竟然也有朝一日能开花——
是个熟悉他的人都会想逗上一逗。
然而闻老与他们二人对眼下情形早已有所预料,心照不宣不以为意,却有人身负重任,不得不虚张声势,要在这大好局势下乘胜追击。
“闻老何必再为这叛徒求情?”
北地大长老冷笑一声,开口说道:“鬼念活灵极为少见,至今只出现过寥寥数次,只有地位极高的鬼族才可拥有。”
“他分明早就背叛了沧澜大陆,选择与那鬼域之主苟且——”
闻老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不再言语。
“或许站在我们身前的这位崇亲王殿下,早就不是真正的萧崇琰,甚至也不是那位冕下了。”
灵族的右祭祀轻轻柔柔开口,神情飘渺,言语间字字句句却极为狠厉。
“凡鬼化者,神魂皆灭,不过是具被鬼念控制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萧崇琰,你怎么敢以魔君冕下的身份为自己作保,假借那位冕下之名?”
“你利用星河殿主伴行者的身份掩盖自己的秘密,躲在星河殿的庇护下,却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背叛的打算!”右祭祀神情冰冷地说道,满脸轻蔑不屑,“萧崇琰,你不过就是个拥有着那位冕下记忆的鬼族罢了。”
“但你借助那位冕下的身份,欺瞒沧澜大陆,骗取星河殿殿主信任,以此取悦讨好鬼域之主,助鬼域入侵沧澜——”
“何其卑劣无耻,其罪当诛!”
……
……
萧崇琰安静地看着眼前几人宣判自己的罪行,觉得他们倒还算聪明。
知道将萧崇琰与北地魔君割裂,这样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东璜崇亲王背叛的罪名才显得更为合理。
他想到这里,觉得差不多了,于是看了顾璟一眼。
顾璟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萧崇琰:“……”
他好声好气地在心湖内劝道:“你们先离开,等我将这里的事解决,我再和你解释……”
“哦?解释小师叔和鬼域之主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顾璟的声音一听就还是在吃醋,萧崇琰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开心。
“我再和你解释为什么小师叔和鬼域之主都那么喜欢我……”他在心湖内渐渐压抑的气氛下慢吞吞地开口,“我却还是只喜欢你一人。”
“……嗯。”
心湖内顿时风平浪静,春暖花开,轻缓却抑制不住欢快调子的乐曲悠悠扬扬响起,带着某人控制不住笑意的声音。
“自己注意,记住你说过什么。”
然而还是要忍不住再三警告与唠叨。
“没有下次……尽量没有下次。”
萧崇琰早在与自家伴行者的斗争中学会了为自己留条后路。
“还有,早点来找我,我需要你。”
也在不知不觉间无师自通般学会了满嘴甜蜜言语。
“嗯,会的。”
顾璟低低应了一声,接着一言不发将页安等人卷入袖中,就此远游而去,便连一点停顿也没有,似是再不愿多看萧崇琰一眼。
这般干脆利落的姿态,顿时令裴宣等人松了口气。
海外大陆的星河殿,也是他们并不想得罪的地方。
若顾璟这位星河殿主执意要保下萧崇琰,他们也会很不好做。
裴宣不动声色计算着眼下的情形,眼中渐渐浮起喜意。
闻老两不相帮;白洛代表落河,只能被迫保持中立;东璜在证据如此确凿时不会再敢作保;另一个刀客根本不足为惧。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会再受到任何阻挠。
“萧崇琰,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说?”
裴宣看向孤身一人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萧崇琰,看着那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露出厌倦冷淡的神色,已经开始想象对方一身狼狈,被鬼气侵蚀污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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