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术颤抖着睁开眼。血糊了他满脸,就连视线里也都成了血红的颜色。
他抹了抹眼睛,眼眶发烫,低低俯身环抱住自己,视线却停留在男人身上,难以偏离半分。
背对着他的严钟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只低着头十分忘我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手上的伤口被清理干净,他才垂下手,僵硬的偏过头来。
黑红色的眼睛瞳孔大张,空洞洞的盯着严术的脸庞,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严术一动不动。
面对这种属于父亲的脸时,他是不怕的。
严钟看了半晌,手指突然动了动,片刻后,终于有了动作,却是一伸手,扣住了眼前人细瘦的脖子。
这双有力的大手不断收紧,眨眼掠尽了呼吸。严术喉中发出生理性的呜咽,脸上血液堆积,涨的通红,嘴唇也因此而阵阵发冷。
他看着面前歪着头打量自己的严钟,没有挣扎,而是抬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掐住自己的手。
从小到大,他都以父亲为榜样。
他这一生,注定当不了天骄,修不了天道,唯一的祈望便是将来能在国中赢得一席之地,造福锦水村,保佑父母安享晚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命弄人。
现世报来的太快。
他害人无数,今日怕是也要死在自己最为敬爱的父亲手中了罢……
本来还想像师兄所说的那样,放下恩仇,重新活一次。可现在,怕是不能实现了……
想到这里,泪水终于再次落了下来,滚烫的温度沿着下巴滴落,他头脑发涨,眼前一片发黑,已经看不清父亲的模样。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脖子上的手忽然松了力道。
没了压制,他下意识的大口吸气,空气一股脑漫进去,刺的他喉间发疼,按着心口死命咳了起来。
严钟僵硬着身子,这下彻底放开了手。
门外,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低低的陶埙声。
严术手软脚软,整个实打实的摔在了地上,咳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只是还不等他彻底缓过神来,那只手便又伸了过来,将他整个提起,直接夹在了腋下。
两扇门被严钟轻飘飘的一掌扇飞,而他则带着严术,飞快地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移动。
……
宋衔之没找到人,不死心的又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却依旧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虽然有厚云遮挡着,却依旧闷的人一头热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宋衔之用力咬着下唇,额头上的汗滑进眼睛里,蛰的他睁不开眼。
三个人漫无目的的又找了一会儿,最终在去往严术家的小道上停了下来。
“宋宋,有人。”
关洱警惕的竖起耳朵,拉了把神色有些恍惚的宋衔之。
宋衔之将视线从自己的脚尖上移到了前面的小道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而视线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两个十分狼狈的人。
他们身形高大,却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还不停的回头,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们。
宋衔之瞳孔微缩,气息上涌。
观这二人周身气息,应该就是苏桧口中所说的,那两个被逐出凌和门的弟子了。
掳走小术的几人中就有这两人。
只是这两人的修为至多也不金丹期,被逐出后境界停滞,并没有苏桧口中形容的那么强,况且当下还收了重伤,已经不足为惧了。
如此,便没了忌惮。
宋衔之目光一凌,拔剑直冲而上,酝酿了磅礴的剑意,当头劈下。
那两人中的弟弟伤势尚轻,见状连忙抬手,以断剑接下一击。
剑光相撞,压力骤落,形成激荡的波纹,扬起了满地干燥的尘土。
宋衔之本没有用太大的力,那人却仍是不敌,呕出一口血来,半跪到了地上。
“人呢?”
宋衔之收势,将剑背于身后,整个人半浮在空中,微垂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平日为人温和,极少动气,甚至连周身浮动的气息都是温温柔柔,缠绕着人。
此时这气息却成了冰凉锋利的,让人深觉难以靠近。
“我再问一遍,人呢?”
两个强者都这幅模样落荒而逃,那小术呢?
他们把人丢到哪里去了?
宋衔之想到那些可能,就觉得浑身冷冰冰的。
一个孩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只是一个小孩而已。
十岁时该有的情绪,他必定都有,就算是被刻意藏了起来,也还是存在的。
所以,他定然也会害怕,会伤心,会哭,会无比希望有人保护。
就像曾经的他的一样。
宋衔之并不是圣父,没有想要救赎什么。只是,当见证过一个人的可怜和可悲过后,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置身一旁。
严术或许有罪,可却罪不至死。
想到原著里小孩的结局,本以为可以逃过去,哪曾想一切竟还是在朝着那个方向靠近着……
那受了一击的镖师奄奄一息的歪躺在地上,目光中却没什么恐惧,声音中带着嘲讽,冰冷地吐出字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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