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得也有两分道理,这话满堂满仓也跟我们说过。”
韩兑道:“是的,我最先跟满堂叔说过,也曾想过来找您,可又怕你们不让我进门。”
李满田干笑一声:“哪能啊。”
韩兑道:“满田叔,我一直觉得您和满堂叔是李家这一辈中少有的清醒明白人,都念过书,又会教育孩子,您看,你养了两个好儿子,小波能说会道,聪明有主意;小涛人稳话不多,勤奋又好学。两人,有能说的有会干的,一外一内,一动一静,配合得多好。”
李小波和李小涛相视一眼:“……”真的吗?
李满田先是惊讶,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他俩儿子,确实是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一个好动一个好静。
李满田的媳妇听到了,也觉得韩兑说得对。本来她还觉得小儿子太老实,这么一说,一动一静,有能说的有会干的,配合在一起也挺不错。
某些家长,你要是直接夸奖他,可能会引起他的警惕和防备;可是要猛夸他的孩子,他们就乐呵呵地接受。李满田夫妻俩就是这样。
韩兑一番话说出来,双方之间的陌生感和尴尬在一点点地消除。
李满田的媳妇还给韩兑泡了一壶茶,端上一盘瓜子。
韩兑接过茶,道过谢,抿了一口,便真诚地向李满田求教:“满田叔,我年轻,也没当过队长,很多事都不懂。以前没挑过担子,不知担子有多重,现在算是知道了。您看眼下这局面,我该如何打开?”
李满田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道:“这局面你已经打开了,不要着急,事情要一步步地做。”
韩兑说道:“您说得对,我不能急,得一步步来。可是您也知道,我们年轻人总想迈大步子,我跟您说句实话,我看着咱们八队,数十年如一日地穷,我心里急啊。您说农业有山西大寨,工业有东北大庆,外面的世界在日新月异,只有咱们在原地踏步。像咱们村,只够吃饱肚子,集体无积累,社员腰包瘪,教室半塌无钱盖,知青全部挤在大队。”
韩兑的话引起了李小涛的强烈共鸣,他一激动,说话就有些结结巴巴:“韩、韩兑,你说得对。”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结巴。
韩兑朝李小涛竖起大拇指:“小涛,我早看出来了,你这人是茶壶里煮饺子,嘴上不爱说,但肚里有货。”
李小涛不好意思地笑笑。
李小波在旁边接过话道:“韩兑,不是我给你泼冷水,这事你急也没用,咱们村地少人多,副业不让搞,一搞就出事;想去当临时工,也未必人人有机会,还能怎么办?”
韩兑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要集思广益一起想办法嘛。”
李小波一个劲地摇头:“没用,我感觉是白费力气。”还有一句,他没说,李前进那一家子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没准以后还会继续举报,想到举报,他又想到自家弟弟,算了,那个农机厂还是别让他去了。
韩兑只在李小波家呆了半个多小时就离开了。
他一离开,李家人都知道韩兑去李小波家了。
很快,就有人来打探消息,还有不少人冷讽热嘲,嘲讽最厉害的当数李银安。
李满田夫妻俩回道:“都是一个村的,伸手不打笑面人,人家来你家了,你还真能关上大门不让进?”
李银安语气坚决:“我敢保证,要是他来我家,我不但关门还放狗咬他。”
李小涛说道:“你放心,韩兑不会去你家的。”
李银安一看这小子平常不说话,一说话就气死人,便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还是好好当你的哑巴吧。”
他这话李满田一家人不爱听了,自家的孩子自已骂没事,别人骂那可不行。
李满田皱着眉头说:“银安叔,你一把年纪了说话注意些,我家小涛就是偶尔有些结巴,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哑巴了?怪不得人家韩家人总整你,你这张嘴太损了。”
李银安:“……”
双方便互掐起来了。
越掐越不理智,掐到最后,李银安口不择言地说道:“我觉着前进说得对,你们一家就是天生的狗腿子,谁得了势,你们就巴巴地凑上去。”
李小波再次听到这句刺耳至极的话,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了,愤怒上头,他来不及多想,一拳头砸到李银安脸上。
李银安被揍懵了,愣了一会儿,才大声喊道:“不得了了,小波打人了!”
整个李家乱得像一锅粥似的。
这件事传到韩家人耳朵里时,他们议论了好一会儿,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些李家人也真是的,别人还没拿他们怎么样,自己先窝里斗。还是咱们韩家人团结。”
韩铁大声赞同道:“可不是嘛,我们从来不窝里斗。”他早忘了自己被韩兑韩刚联手痛揍的事了。
韩兑又陆续得到消息,说李银安被揍一顿后,李银安的儿子李满屋很是不满,带人来找李满田一家干架,双方又发生了混战,最后被李满堂等人强行拉开,双方基本上已经撕破脸。
韩兑找到李小涛,一脸歉意地忏悔道:“小涛,我现在不敢去你家了,上次跟你哥说几句话,连累他被揍;接着去你家,连累你们全家被打。我只能偷偷对你表达我的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