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后,焰城率先扶起洛时。
“二拜高堂——”
通过洛时的教导和解释,焰城如今也明白“高堂”的含义了。
可是恶魔种无父无母,唯一称得上“高堂”的也许只有焰火之心,可焰火之心还在他体内。而对于洛时,黎音子早在他进入游戏之前就已经身亡。
他们无高堂可拜。
人类的服饰华丽而古怪,每一次下跪时,焰城都有些手忙脚乱,对比起来,他身旁的洛时就显得异常从容。焰城余光瞥见洛时下拜的动作,只觉得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好看。
李越卿和李念成亲时,虽然父母尚在世,但也无高堂可拜,那时他们拜的是堂前的两杯热茶。此时也一样。
焰城叩首,神情肃穆庄严,仿佛真的在拜自己的血肉父母。
还有一拜。
焰城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夫妻对拜——”
那些安静观礼的纸人,倏然看得更加仔细。
焰城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夫妻。
这个奇异的词语在他舌尖莮?风打转。
李越卿说,夫妻是他吃的洛时也要吃一口,他有的洛时也要有。
古怪的关系。
这只是副本正常进行的一个流程而已,等把洛时送进洞房,再掀开他的盖头,任务就算完成了。
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焰城还是控制不住地想。
下拜,行礼,叩首。
咚。
在这一刻,仿佛真有某种特殊紧密的联系在他和洛时之间产生了。这种联系,远比牵连两人的红线还要深刻而隐蔽。
焰城的心蓦地安静下来,他突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礼成——”声音高扬,压抑不住喜悦,“送入洞房!”
观礼的纸人们霎时欢呼起来。
“快去啊!”
“新郎别害羞!一定要牵好新娘啊!”
“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在一句接一句的祝福和调侃声中,焰城有些手足无措,他紧紧牵着洛时,好像是怕在这么热情的纸人堆里把新娘弄丢了。看到新郎的动作,纸人们又是一阵起哄。
焰城连尾巴都快控制不住——那东西待在喜服底下久了,跃跃欲试地冒出头来,想往主人身边的人类身上勾。
好在焰城及时制止住它。
即便如此,这个一向不改面色的恶魔种也因羞耻而耳尖泛红。
毕竟尾巴对焰城恶魔来说,既是他们凶猛的攻击武器,又是只容许亲密之人触碰的隐秘器官。尾巴能够随时随地反应主人得到心情就不说了,想要去勾别人——
那是、那是……
焰城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狠狠掐了掐掌心。
他加快脚步,想要快点把洛时送进洞房结束这个副本。
实在太奇怪了……
李念看着逐渐远去的洛时和焰城,眸色深深,烛火照耀间,似乎有水光浮现。
李越卿闭了闭眼,心脏都快蹦到了嗓子间。他牵着李念的那只手因为紧张而冒起冷汗,片刻酝酿后,他手指颤抖,轻轻地插。入了李念手指缝隙之中。
——他们十指相扣。
坚定地。
……
少了纸人起哄,气氛总算恢复冷静。
一路无言。
喜房就在喜堂后的不远处,被烛火照亮的窗楹上贴着大大的喜字,令焰城一眼就能看到。
他轻轻推开房门。
喜房内的情景映入眼帘,他的呼吸蓦地一滞。
洛时察觉到了焰城的异样,轻轻捏了捏手指,表达他的疑惑。
焰城先是摇摇头,下一刻意识到洛时现在看不到,于是用同样的动作告诉洛时没事。
道士已死,副本npc又对他们极度友善。
根本不会出现危险。
他只是……
红色轻纱笼住床榻,一座凤鸟形状的烛台自下而上点亮,桌上如玉的酒壶和一对小而精致的酒杯,一杆被红绸包裹的喜秤……
比皮影戏中的场景更加精美,更加令他敬畏。
焰城只是突兀地被这种奇特的美丽慑住了心神。回过神后,他牵起洛时,跨过高高的门槛,学着皮影戏中李越卿的行动,一手掀起红纱,一手扶着洛时在床榻边坐下。
然后——
焰城的目光来到桌上那杆喜秤上。他知道接下来只要用这棍子一样的东西挑开洛时的红盖头,这个副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只是,他的心绪很复杂。
焰城的目光在喜秤上顿了又顿,伸手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起来。
然后他又顿住了。
沉默之中,焰城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
之前无论是濒死还是被临时组成的队友背叛,抑或是经过艰难险阻完成了某项任务,焰城都从未有过类似的情绪。
他慢慢品味此时的感觉。
喜秤的一端拴着复杂精美的同心结,伸进盖头里,轻轻地、缓慢地、郑重地挑起了盖头。
因为一人坐着一人站立,洛时抬头看向焰城,是一种自下而上的姿势。这种姿势令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格外瞩目。
烛光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跃动,像是在清澈的湖水中漾起粼粼水光。人类的五官柔和得不可思议,拢在光中。
焰城怔愣地看着他,再一次失去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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