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站原地等了一会儿,依然只听得风声与树叶摩挲声。
只是错觉?
林燃迟疑转回了身,忽然瞧见一道颀长身影走出林间。没有丝毫躲藏的意思。
那人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手中持着长剑。
剑尖自石地划过,刃身折射日光。反射而来,林燃不觉虚起了眼,一时竟未看清身前人相貌。
“你是何人?”他喝道,“这里可是天道宗。拿着武器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意欲为何!?”
那人止步,接着略微侧头。
脸很干净,称得上是俊美。肤色本就苍白,被这略显刺目的阳光映着,更是仿若透明,几乎瞧得见青色静脉。
黑发略微遮挡住双眸。眼瞳如墨,透着暗光。
林燃怔住。
他终于认出此人。手掌覆上腰间武器,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
也不知是因兴奋,亦或是震惊。
……又或者,是因恐惧。
半年不见,此人修为竟然又精进许多,连他也探不出深浅。
都说魔种受天道眷顾,单纯呼吸也可吸纳灵气,运转自身。这短短半年,竟赶上了他数百年的历练。
不,不仅如此。
一方面吐纳灵息,另一方面杀人夺功。才能在这么短时间有如此大的飞跃。
如今以他一人,是否还敌得过?
林燃先是不确定,接着又生出否定。
他分明方才还想着要杀掉此人,以夺回颜面。可如今竟有些退缩了。
“魔种。”
他张开口,竭力稳住声音。
“你为何在此。”
他不知自己的问话是否会有回应。因在他看来,这魔种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身上冷漠的疏离感相较半年以前更甚。
可他得拖延时间。
就算凭他一人不行。如今灵渊洲高手皆齐聚在此,魔种再怎么强也是势单力薄。若能在这天道宗内杀掉,自然是最好的。
“你见到师兄了么。”
音色冷质,听不出丝毫情绪。
没成想得到回应。林燃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沈星丛?他也在这儿!?”
混入魔修不止一个。这些魔头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身前人漆黑的双瞳沉静望着他,继而移开。
“看来,还没来找你。”
林燃来不及追问更多,就觉迎面扑来杀气。竟是压得他直不起膝盖,一步步往后趔趄而去。
林燃从未这么狼狈过。
从来都是他境界压人一头,也从来是他逼得人站不起身。可如今,竟是轮到他自己了?
身前人朝前迈了一步。
每走一步,灵压便强上一分。
林燃只觉骨脊要被压碎,竟是连头也抬不起来。他想使用灵术。可体内灵力仿佛滞住一般,运转极为困难。
“嘭!”
他终究再也站立不稳,单膝跪下。长剑深入地板好几寸。
“这、这里可是天道宗。”
林燃嗓音挤出。
“你若敢对我出手,还妄想能逃出去?”
“为何要逃。”
这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陈述句。
林燃只觉整个天道宗乃至灵渊洲上下都被其蔑视、不被放在眼里。
这是林燃有生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嘴唇颤抖:“你、你是恨我……”
身前人貌似一顿。接着传来轻笑,几不可闻。
林燃只觉胸前有凉意抵来。视线下移,见是那折射了日光的寒剑。
“师兄要你死。”
“而你,又与我何干。”
朴九天话听一半的时候,开始把玩茶盏。
掌心大小的圆杯在指间翻滚,直至听完最后一句,茶杯底座落回桌面,发出嘭地一声轻响。
“结果说来说去,”朴九天收回手,“你仍是来求我们放过魔种。”
沈星丛:“只要你们睁一只闭一只眼,萧霖绝不会出手。”
朴九天:“何以保证。”
沈星丛张了张口,又听得朴九天道:“我知你与魔种关系匪浅,所以你信他。可仅是这单单的信任,可没法令我劝服其他人。”
沈星丛视线垂下,投向那孤零零的茶盏。
“我明白。”
朴九天看了他一会儿,忽而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场景。”
“我闭关多年,忽然听得仓皇呼救。破关而出,门内惨状至今历历在目。当时若非是你,逍遥门恐怕早已陨落。”
沈星丛:“……不敢居功。”
朴九天笑:“可确是你功劳。魔种是因你,才未对我门下死手?”
沈星丛无言。
他不知朴宗主为何忽然提起往事。或许是在暗示他,需要拿出更多能劝服他人的凭证。
师门一事,虽能证明萧霖对他有所顾及。可谁也不能保证,这份“顾及”能持续多久。
朴宗主想要的,应是更加实质性的东西。
他手微顿,继而抬起。
早在决定来灵渊洲的时候,他便已做好心理准备。为了讲条件,或许得暴露软肋。
若能在此之前就令朴宗主松口,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
便只能孤注一掷了。
沈星丛:“您是想知,我该如何保证魔种遵守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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