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女朋友——又或者说现在的妻子,即便是在他曾经这么潦倒的日子里,也依然陪在他的身边。
现在林睿生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但他的妻子却是被确诊患上了一种罕见的慢性疾病,虽然没有癌症那么高的死亡率,但给病人带来的痛苦却不相上下。
如果世界上真有命格气运一说,那是否能将他的命格或者寿数分一些给她?
林睿生找过不少天师,得到的答案却都是……
“莫强求。”
可如果能真的放下执念莫强求,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的故事了。
林睿生笑了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说法。轻轻点了下头:“是我为难容天师了。”
“没什么。”容璟道,“只是我觉得,虽然许多事不能勉强,但如果愿意多积善德,或许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林睿生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容天师的意思是……”
容璟抬眸淡淡地看他一眼,却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淡声答道:“没什么。”
林睿生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说道:“我明白了。”
至于他明白了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只是在拍完《谁是第三个人》这部剧的时候,林睿生便公开了自己和妻子之间的关系,随后又与妻子积极地投身到慈善事业中,许多时候还亲自前往了贫困地区,作为志愿者亲手帮助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在这些过程中,他的妻子身上的慢性病依然没有痊愈,但整个人的精神外貌却比之前一直窝在家中养病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林睿生看着,心中的郁气也散了许多,也庆幸,自己能明白当初容璟那句话中的意思并坚定地坚持了下来。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容璟休息过后,又按照着林睿生的说法仔细地认真地从另一个角度去解读了一遍剧本,重拍的第二场戏就要开始了。
微凉的秋风再次吹起宁尘的长发。
丝丝雨雾落在宽大的漆黑的伞面上,越发衬得雨中走来的青年眉眼俊雅,笑容温和,浑身上下盈满了克制而矜贵的气息。
“哒、哒。”鞋子踩到沾湿的柏油路上的声音轻轻传来,背后慌乱奔走的人群尽皆成了他的背景。
青年唇畔和煦的微笑如落日霞光般美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镜头认真地看去,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矛盾和诡异感。
导演有些震惊,才半个小时的时间,容璟的进步居然这么大?!
他仔细地将这段画面拉回去从第一个镜头看起,其实大部分表现与第一次拍摄的时候并没什么两样。
——只除了容璟的那双眼睛。
如温酒般的笑意在琥珀色的眼眸中轻轻荡漾,乍一看去,只给人一种醺然欲醉的温柔感。
但慢慢的,随着雨越下越大,朦胧的水汽忽然模糊掉他的容颜的那一瞬间,他眼底的神色却是倏然变了。
容璟微笑着看着伞外淋漓的细雨,脑海中有关于“演”的概念忽然消失了。
他脚步略微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前世他曾遇到的一件事。
奄奄一息的产妇躺在凌乱的坟头之间,眼看着魂体就要离体而出,可偏偏她却还强撑着一口气,干枯的手掌轻轻盖在一旁冻得发紫的畸形婴儿身上,眼中满是不甘与慈爱。
容璟当时才出山不久,于玄学一途却已是十分精通。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妇人的死期就在今日,如今的强撑,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似乎是发觉了容璟的靠近,妇人忽然靠着毅力抬起身来,渴求般地看向他,“救我……”
当时的容璟救不了他。
妇人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救……孩子……”
她生出的是个畸形儿,夫家嫌那孩子晦气,再加上妇人生产时又伤了根本,便狠狠心将他们母子都丢到了乱葬岗里,只看运气还能活下几日。
妇人眼看着是坚持不下去了,但那个孩子……
容璟停住脚步,并没有告诉她孩子其实早就死了的事实,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妇人见状,眼中陡然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芒,随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容璟第一次产生无奈和茫然这两种情绪。
他沉默着给那个妇人和孩子选了个风水不错的地方安葬下去,随后便撑开伞,走向下一个地方。
他看到的越来越多,心中的无奈也慢慢化作冷酷。
他能想起来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将妻子丢到乱葬岗中的男人,在细雨中痛哭流涕地求着他出手将女人复仇的阴魂收掉——
当时他是什么心情呢?
眼底蓦然闪过一缕嘲弄,容璟——又或者说宁尘走到警局门前,慢条斯理地将雨伞上的雨水擦干,又仔细地叠回原样,才微笑着转身走进去。
“李组长。”他微笑着问道,“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李组长——林睿生抬头抬头对上容璟的目光,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寒意,随后等他认真看去的时候,那种感觉却又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对方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绅士。
……
“好,咔!”
导演站起身,又忍不住弯腰凑到监视器前,仔仔细细地将刚才重拍的那一段又看了几遍,缓缓吁了口气:“……没错,就是这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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