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日落时分,教坊司便变得喧嚣热闹起来,达官贵人或豪商巨贾,总会呼朋唤友,来此纵情享乐。
教坊司中的虔婆,都是司中才艺俱佳的官伎年老后所担任,现在在符潼面前劝他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中年虔婆。
“不管你之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如今到了这里,你就只是个庶人伎子。”这喋喋不休的声音已经响了足足半个时辰,符潼听的越发心浮气躁。
“越是尊贵的人,到了这里,越是要被打入尘埃。既然之前享受得了泼天的富贵,这之后就要受得住弥天的大祸。”这虔婆好像对符潼一脸的不耐烦视若不见,就这么一条一条的说起了云韶府的规矩。
“你不仅要驯顺,更需要柔媚,要取悦客人们才能保护自己不多受磋磨,”
这庄姓虔婆细细嘱咐道。她说话时候的表情夸张而刻意,又一种不讨人喜欢的圆滑市侩。
这酷烈的现实,需要无比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全都颤抖。
“以后我也会变成她这个样子?若是我一直困在这里,恐怕活不到她这个年纪了。”
符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凄清的笑意来。
被精心细致的装扮过,仿佛是一件完美的礼物,符潼就这么被簇拥着到了大堂中。
不出所料,自己的第一个恩客,是姚昶。
姚昶,以一个胜者欣赏家的姿态看他窘迫而涨红的脸。
他带着几个宗室权贵子弟,个个俱是熟悉面孔。玩味的看着他,笑的又猥琐又下流。
有司中小女使端上了香茗,虔婆命符潼奉与席中客人。
“怎么这么没有规矩,你就这么站着奉茶吗?”姚昶凉凉的说,把第一盏茶打翻在地。
姚昶故意使掌风将茶盏击的细碎,碎瓷就这么撒了一地。
膝湾被姚昶亲随狠狠踹了一脚,符潼腿上一软,在瓷片上跪了下去。
被拽着发髻被迫膝行着,为这几个恶客奉上了茶。膝下漫出的血迹拖行了一路,碎瓷片都深深嵌在了腿上。那庄姓虔婆微微垂眸,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
“怎么?庄嬷嬷可怜他?”姚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冷哼着对这虔婆说道。
“奴只是怕这一屋子血腥味,腌臜了各位大人。”庄氏脸上带着讨好的媚笑,絮絮的解释着。
到了最后一杯,符潼双手捧着茶,就这么盯盯的看着姚昶这眇了一目的脸,就算被膝上的伤疼出了满身的细汗,脸上还是带了三分倔强的笑意出来,仿佛丝毫不在意的笑着,稳稳的捧定茶盏要奉与姚昶。
姚昶阴笑一声,对符潼揶揄调笑道:“阿潼,经年相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温和懦弱的人,却不想如此倔强,今天你服一服软,我便放过你这一遭,如何?”
符潼只强作镇定,苦笑着说道:“姚大人,就像你说的,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你说要放过我,我哪里敢相信,只怕你同慕容一样,恨不得要我符氏满门的命。”
姚昶听他说完,一把就把符潼拉到怀里,伸手在他身上不轻不重的揉捏。
“不如,请琅琊王殿下弹奏一曲如何?”姚昶恼怒于他的不逊,满是恶意的调笑。
他屈辱的转过头,眼眶酸涩又不愿示弱,自己用衣袖擦干,嘶声对着姚昶等人说:“大人们想听什么?”
说完,借势离开了姚昶怀里,转身去拿乐器架上的琵琶。
有小女使要把玳瑁递给符潼,却被姚昶亲随恶声恶气的拦下。
“我们大人不喜欢玳瑁拨弦的声音。”
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名曲。
姚昶不许符潼带上玳瑁义指,皇城司中被生生拔掉的新生指甲还没完全长好,不过两首曲子,琵琶弦上已是血迹斑斑。
姚昶就这么就着掺杂着血色的曲子,面无表情的一杯一杯的喝起桌上的酒来,偶尔眼风扫过符潼血肉模糊的指尖,眼神便更加晦暗了几分。
酒酣耳热之际,姚昶突然狠狠抓住符潼手腕,强拉他去了里间卧房。
待姚昶连房门都锁上,符潼自然知道他今天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符潼只觉得生无可恋,只想此刻自己快些死去才好。
别说自己已是废人,就是平时完好,也不是姚昶的对手。
他一步步退后,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惨白,一阵阵地头晕目眩。不,不不,谁来救救他,或者,杀了他也可以……
符潼此刻的羸弱之态,和皇城司中的坚韧,交叠在了一起,刺激的姚昶更加勃发了异样的情绪。
擒住符潼抗拒的双手,在他耳边低声笑道:
“殿下,我也喜欢让你选呢。若是殿下惹恼了我,我就让外面的人一起进来。”
肖想了多年的人,如今毫无反抗之力的在自己面前尽情昭示脆弱,姚昶哪里还会同他客气,想到自己瞎了的一只眼睛,心中更是愤恨无比。
只短促地惨叫了一声,更像是小动物濒死前的哀鸣。
符潼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手臂横放在眼睛前,挡住汹涌的泪水。
整个夜里,剧烈的喘息,压抑的哭声和低吟,充斥在教坊司一隅。
等到天色渐白。姚昶起身离开时,符潼已经是满身衰败的颓唐。
这个晚上,从惊恐,绝望,到麻木,死寂。第一夜已经这样难捱,以后不知还有像今天这样的多少个日夜,不如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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