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南廷刚想继续提问,话音却忽然顿住了。
他视线一转,朝不远处更加深邃的黑暗中看去。
哒哒,哒哒。
有些不对称的脚步声正从那边传来,一轻一重,在空旷的仓库中不断回荡。
——有人来了。
来人走路的时候左脚明显比右脚用力很多,似乎是受了伤。
可问题在于,刚刚他关好了门,门也没有再度被人打开过,这个人是从哪里进来的?
周屿也听见了脚步声,顿时面色一片惨白:“有人来了……”
南廷见他又开始手抖,干脆将他手里的手机拿了过来,朝脚步的来源处照了过去。
光线笔直的刺破黑暗,南廷看见一个只穿了白色衬衫和短裤的男人,脸上带伤,头发凌乱,正一瘸一拐地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周屿再次控制不住地叫出声来:“克……克里森长官?”
——眼前的克里森和他前几天见到的克里森完全不同,浑身是伤、形容狼狈,连制服都没有穿在身上。
他走得近了,一眼就看见了南廷,先是一愣,接着便怒吼出声:“是你!!”
南廷知道他在此之前只见过自己一面,而那时候自己还和闻缜呆在一起。他抬起手来,想示意对方安静,但克里森并不理会他,依旧在怒吼:“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的周屿已经彻底处在状况之外:“这……这是怎么了啊?南廷……不,南廷长官……这这位长官是失忆了吗?”
克里森又立刻把视线投向周屿:“你又是什么人?”
注意到他身上的制服,又立刻蹙起眉头:“你是管控局的人?这是管控局?——你刚刚叫他什么,长官?”
“先别问这么多问题。”南廷无情地打断了他,“克里森,你听好——闻缜把你藏在了这里,而他自己这些天来一直在假扮你,我现在需要知道你为什么不遵守池先生的命令,要在半夜的时候去突袭他?你明知道你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你知道自己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吗?”
克里森脸色一变:“你是……”
“别问我是谁,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克里森沉默了片刻。
“我没有违背池先生的意思。”他说,“我奉他的命令到这里来监视闻缜,那天晚上之前,我始终和他保持距离,没有给他袭击我的机会。”
“但是,那天晚上的时候,我在小镇上遇到了……顾问先生。”
“他告诉我说,池先生有话让他带给我。”
南廷有些难以置信:“他让你那天晚上去袭击闻缜?”
“是。”克里森说,再次强调,“这就是池先生的本意。我没有违背他的意思。”
南廷顿时陷入了茫然。
这真是池的本意?池让他用那么笨拙的方法去偷袭闻缜?他一点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还是说,是顾问假传了池的意思?
可顾问根本不认识闻缜,两人没有任何联系,甚至追杀闻缜的计划都是他参与制定的,包括其中无数关键的环节——如果真是他从中作梗,他又凭什么要帮助闻缜?
南廷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问:“那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我醒来之后,收到了池先生的新命令。”克里森说。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命令是什么时候发出的?”
“我刚刚醒来。命令在两个小时之前发出。”克里森说,“还来得及。”
“他说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南廷心念一动:“他是不是让你到什么地方去?”
克里森立刻怀疑地看着他。
这愈发证实了他的猜测。
南廷心脏控制不住地一阵狂跳,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142.1,97.2),坐标,对吗?”他的声音几乎有些发抖,“他让你尽快赶过去,虽然你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他告诉你说有人闯进去了。”
克里森立刻瞪着他:“你为什么会知道?”
“……”
南廷低下头,用力地按了按眉心。
为什么闻缜会在今天突然外出?为什么克里森偏偏会在今天醒来?
池向自己的下属传递信息从来都是单向传递,而下属要向他回复信息,必须当面向他禀告。他不相信任何以文字形式传递向自己的内容。
假如真是闻缜找到了进入伊甸园的方法,并在刚才闯了进去,那么克里森现在前去,无异于是送死。不仅如此,池也永远得不到他回执的那些信息了,包括到底是谁下令让他发动突袭,到底是谁说了假话。
南廷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你不能去。”他说,“你现在立刻回到基地,向池禀告我刚才告诉你的所有话,以及你为什么会收到他的命令发动袭击,还有,告诉他‘是他闯进去了’。”
克里森不解地看着他。
南廷扯掉包扎在手上的面纱,将那块染血的布料重新戴上。他再度走向黑色的柜子,扯掉柜门,从剩下的五颗头骨中取出了两颗,拿在手上,端详了几秒钟。
鲜血从还没愈合的伤口中流下,染红了洁白的头骨。
“坐标那边,我去吧。”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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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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