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闻缜说,“那只手是假的。”
南廷顿了顿:“所以你刚才也只是在试探我。”
闻缜不置可否。
南廷一时间无言以对。
半晌,他低声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玩笑而已。”
“可是……”
“你会担心我?”闻缜一针见血地说。
南廷又不说话了。
闻缜笑了笑:“那就不这样了。”
南廷这才“嗯”了一声。
“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说,“既然你那么恨池,为什么不动手杀了他?”
“这个。”闻缜停了停,“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准确来说,是没有计划。”
南廷想说可是他杀了很多人,又忽然意识到,闻缜和池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在意那些事。
“为什么要有计划?”
“因为我杀不了他。”闻缜眨了眨眼。
南廷下意识地说:“你又骗我。”
闻缜很无奈。“这一次没有。”他说,“我记得我说过,他的能力能把别人施加于自己身上的伤害反转回别人身上。他很擅长自保,当年连他父亲都没能杀了他。”
池的父亲是上一任的最高长官。
“所以你说他很胆小。”
“是。”
南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他的情绪还是肉眼可见的消沉,停在城门下,迟迟没有迈动向前的步伐,像是陷入了沉思。
闻缜问他:“想去哪里?”
“不知道。”
永远都是这个答案。
“要回家吗?”
南廷没有回答他。
于是闻缜添加了一个修饰:“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他抛出诱惑:“水箱我洗干净了。或者你想住哪间房间都可以。”
南廷依然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上。
闻缜隐约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南廷抬起手来,紧接着,从他的脚底开始,青石板地面四分五裂,裂缝一直延续到城内的所有建筑物。石楼开始摇晃,烟尘四散,在巨大的嗡鸣声中轰然倒塌。
闻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然后他注视着这一整座城市,绝望的腐烂的城市,看着它的每一栋建筑、每一束花、每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都化作了虚无缥缈的泡沫。
视线被铺天盖地的白色遮掩。但风很快就来了,席卷着它们奔向远方。泡沫接二连三地在空中破裂,带来了这里的第二场雨。
雨停之后,闻缜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荡荡的土地上,干净得像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南廷依然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脚下。
过了一会,闻缜听见他说:“……这样就很好。”
“是吗?”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闻缜,露出一个笑来。
闻缜竟然微微心惊。
但南廷的表情又很快变了,他看着闻缜的脸:“你为什么又变……?”
他的眼底倒映出顾问的身影来。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整座城市灰飞烟灭之后,没有了能再遮蔽他视线的东西。南廷顺着已经变回了顾问模样的闻缜的视线回头,在他的背后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
为首的人在这时竟然还穿着一身西装,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就仿佛他不是率众来搜寻某两个人的尸体,而是远道而来、准备召开一场盛大的典礼似的。
——池。
但出乎南廷意料的是,除了池和声势浩大的队伍以外,人群中还站着一个女人。
她还是像上次南廷见她时那样,没穿她那套惯常会穿的制服,而是穿着一条花纹繁复、裙摆层叠的白色礼裙,和周围清一色的肃穆着装显得格格不入。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241会在这个时候跟着池出来?她平时几乎连基地的门都不会出。
南廷脚下一动,朝他们走去。
闻缜依然跟在他身后。他们在基地的队伍之前停住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池的目光停在他们身上。他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接着视线变得无比阴冷,让南廷联想到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或许闻缜应该把毒蛇这个名字让给他。
“……你们还活着。”良久,他阴沉地开口。
“让你失望了。”闻缜轻松道,一副看戏的语调。
南廷的目光原本还停在241的脸上,但241却不知为何低下了头。她是觉得羞愧吗?在她曾经的虚伪被当众揭开的这一刻。
他曾经以为她是个温和善良、像自己姐姐一般的人物,毕竟她是自己临行前唯一一个来看了他的人。可如今的她只令他觉得陌生。他甚至不清楚在她心里,是否会有“羞愧”这样的概念,还是像池一样,从头到尾都只想利用他。
池显然没有羞愧之心。他的目光在他们之中流连。
“我最后问一次,”他说,“闻缜在哪里?”
闻缜“嗤”地笑了。
“还有你,”池的目光转向南廷,“477,这是我最后的警告了。”
“我之前给过你改过自新机会,让你能够不受任何惩罚地回到基地里。你拒绝了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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