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鼓楼历经几百年的风霜雨雪,难免带上了岁月的痕迹,高楼因为年久失修,看上去十分破败,就算没有听过此地闹鬼的传闻,也会害怕这地方不干净,而不愿踏足。
谁又能想到这里也曾经歌舞升平,丝竹管弦,风花雪月呢。
江尽棠下了马车,抬头看见羯鼓楼最高处似乎挂了些什么东西,但实在是太高了,让人看不清那是什么。
楼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撕开,江尽棠慢步走到了宣阑身后几步,霍旬上前来见过礼后,道:“臣在楼顶发现了蹊跷的事情,不知道陛下和九千岁可否移驾一观。”
“霍统领。”山月开口道:“我家主子身体不好,这楼高又阴冷,怕是不好上去的,有什么蹊跷之处,不能直接说吗?”
霍旬皱了皱眉,叹口气:“恕我无能,当真无法用言语表述。”
山月还要说话,江尽棠已经抬手制止了他,道:“既然如此,就上去瞧瞧吧。”
宣阑侧眸看了江尽棠一眼,似笑非笑道:“九千岁不会晕厥在半路上吧?”
江尽棠没理他,上前一步,竟是直接在帝王前面进了楼。
霍旬一愣,宣阑倒是没生气,道:“走吧。”
羯鼓楼确实是年久失修,里面的木楼梯都已经多处损坏了,江尽棠本就身体不好,走的尤为吃力,山月在前面开路,还要不时回头看看江尽棠。
江尽棠绕开一阶已经腐朽的楼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踏上了另一阶,却不想运气实在不好,前面的人走都没事儿,轮到他这儿就听“咔嚓”一声,木板断裂,江尽棠瞬间站立不稳,往楼下摔去,山月大惊伸手去拉,却已经来不及了——
江尽棠在心里叹口气,他活了这么多年,当真是没有遇见几件好事,这一摔下去,估计要在床上躺半年。
他都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疼痛了,却有人在他落下的瞬间勾住了他的腰,让江尽棠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中,得亏这人臂力非凡,竟然就用一只手将他抱住了。
江尽棠睁眼就见宣阑全是讥诮的脸:“爱卿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尽棠:“……”
宣阑一用力,把江尽棠稳稳地放在了楼梯上,终于不用悬在空中,江尽棠松口气,转身示意山月继续往前,给宣阑气笑了:“九千岁连声谢都没有?”
江尽棠当做没有听见,垂眸认真的走自己的路。
宣阑很少见江尽棠真跟自己生气,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厌烦,不想搭理,或者是觉得没必要管,但是这次,江尽棠真的动了肝火。
就因为他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
——为了宣恪。
王来福见着少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不敢催促,怕惹火烧身,好在宣阑很快就收敛起了自己的真实情绪,继续向上。
江尽棠爬到顶楼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筋疲力竭了,山月扶住他,声音有些错愕:“主子……您看。”
江尽棠抬起头,就见顶楼的观景长廊上,吊了好多具尸体,这些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穿着囚衣,面色青白,本就是高楼,风一吹,尸体就晃晃荡荡,那场面莫名惊悚。
最惊悚的却还不在这些挂着的尸体,而是尸体下面半干的血迹,几乎将地板都浸透了……这些人若是吊死的,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江尽棠眉头蹙起:“山月。”
山月领命,上前查看了其中一具尸体,面色微微一变后又看了好几具,惊奇道:“主子,这些人的头……都是缝上去的。”
“……怎么说?”
山月道:“这些人应该是在这里被砍了头,所以才会有这些血迹,而后又有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给他们换了干净衣服,细致的将头颅缝合回去,再吊在了长廊上……”
难怪霍旬说无法用言语描述,这场景当真是无比诡异。
江尽棠脸色有些发白:“山月,一共多少具尸体?”
山月数了一下,道:“主子,一共是九具……五男四女,其中还有两个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江尽棠手一抖,差点没有扶住栏杆。
宣阑在他后面上来,先是瞥了眼尸体,而后淡淡道:“九千岁又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怎么吓成这样?”
江尽棠抿紧唇角,手背上青筋分明。
九具尸体……
爹爹,娘亲,大哥二哥,三姐,二叔,二婶,二叔的一对龙凤胎……不多不少,正好九具。
江尽棠闭了闭眼睛,“那具年轻的女尸……应该没有被砍头。”
山月查看了一下,道:“对……只有这一具尸体没有被砍头,好生奇怪。”
奇怪吗?
……不奇怪。
当年江氏株连九族,江余音是出嫁女宗室妇,免除一死,其他人都是江尽棠在刑场上亲自监的斩,唯独江余音是三尺白绫,吊死在安王府的。
霍旬低声道:“这些尸体是在一夜之间忽然出现的,昨夜把守这里的禁军被人射杀了,今晨换班的人来才发现尸体,臣在查看后,发现了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柔软的罗帕,颜色素净,像是女儿家用的东西,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香气。
王来福展开罗帕,在场众人立刻就见上面血淋淋的一个大字:
——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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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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