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胥的表情有点古怪。
要是这些个小少年的爹看见了江尽棠,都要骂声晦气能避开就避开,他们倒是还要赶着往上凑?
或许是他年纪大了,已经不能理解这些孩子的想法了吧。
“你确定?”秦胥确认道。
“自然。”风潜道:“大家都想结识一番呢。”
“……”秦胥挑挑眉,道:“行,过来吧。”
一群少年郎除了陈玄灵,都面有喜色,毕竟贪好美色是天性,哪怕知道对方是秦胥的人,只是看看也能过过眼瘾不是。
秦胥抬步进了亭子,道:“风潜他们几个想要结识你。”
江尽棠一顿,“结识我?”
秦胥嗯了一声,给他把茶水满上,道:“我也挺意外。”
江尽棠转眸,八九个少年郎站的腰背挺直,见他回眸,脸色都古怪异常。
刚刚隔得远,还看不太清,但是现如今近距离看着,风潜莫名的想起了以前学过的两句酸诗来,好似是叫做“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①。
秦胥道:“我为各位介绍一下,这是当朝九千岁。”
“见过九——?!”一群少年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九千岁”是个什么东西,全都懵在了原地。
秦胥笑了:“我就说你们怎么还上赶着往他跟着凑,原来你们是不认识他。”
江尽棠一贯深居简出,见过他的人不算多,这群还没有入朝为官的少年哪里能想到大奸臣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呢。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都将视线移到了风潜身上。
风潜其实压力也很大,毕竟有了印文兴的前车之鉴,他爹可是耳提面命的令他不准招惹九千岁,现如今他却杵在了这大奸臣面前想要“结识”对方。
风潜在心里感叹一声美色误人,这九千岁看着哪里像是个太监啊,简直比王孙公子还王孙公子,比红颜祸水还红颜祸水。
“……见过九千岁。”风潜拿捏出对付自己亲爹的那副客套,恭敬的行了个礼:“先前不知道是九千岁在此,多有叨扰,请九千岁不要见罪。”
江尽棠眯起眼睛看了会儿他:“你是风汝覃的儿子?”
风潜有点惊讶:“正是。”
“和你爹生的挺像。”江尽棠手指撑着太阳穴,打量了他几眼,问:“刚从见仙湖回来?”
“是。”风潜道:“今日天气好,我们去见仙湖踏青,回城时路过这里。”
见仙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传说几百年前有一个砍柴的樵夫在此地见到了仙人,仙人凌波于湖上,衣袂无风而自动,樵夫见状赶紧跪在岸边连连叩首,等他终于克服了自己的恐惧时,仙人已经杳无踪迹。
传说口口相传,这地方原本的名字反倒是被淡忘了,都叫它见仙湖。
见仙湖风景独好,江尽棠却一直都没有去过。
“嗯。”江尽棠应了一声,道:“去玩儿吧。”
少年们如释重负的退下了。
等走远了才敢说话:“……我的亲娘,那竟然是……”
“吓死我了……真的是吓死我了!我刚刚竟然还想着等秦将军腻味了自己养着呢……”
“我还活着,我就很震惊。”
一众人叽叽喳喳半晌后,终于有人憋不住,道:“……不过,这奸臣长得还真是……跟想象中不一样啊。”
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天差地别啊。
“之前不就有流言说这大奸臣是用了狐媚手段爬上了先帝的龙床才会有如今的造化么,我还不信呢,觉得先帝三宫六院,佳丽无数,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太监?今日一见……”那人叹口气道:“要我是先帝,估计也要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了。”
“这话你也敢说。”风潜笑骂了一句:“要是让他听见,不把你吊起来把皮扒了。”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
风潜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眼亭子里的人,他似乎在跟秦胥说什么,浅浅的笑了一下,十足的勾魂摄魄。
刚刚那话虽然大逆不道,但……
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
江尽棠叹口气:“看着这些孩子,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老了。”
秦胥道:“你这话说的……我记得你似乎还比我小。”
“我们不一样。”江尽棠摇摇头,却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同,而是问道:“那个孩子是?”
秦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陈玄灵在跟牵马的小厮说话,之前他就没有一起过来。
“那一位啊。”秦胥说:“你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一定听过他的名声,印家出了个京城第一美人,这位就是京城第一才子了。”
“……陈家那个?”江尽棠倒是的确听说过:“我没看过他的文章,但是看几位阁老都很欣赏他。”
“可不是么。”秦胥说:“这位陈小公子可不简单,陈家是武将起家,这么些年来就出了他这么一个文曲星,今年不过十八岁,若是今年科举高中,可就是要记入青史的天纵奇才了。”
“被捧得太高,未必是一件好事。”江尽棠说:“这孩子若是不中状元,将来的路就不太好走了。”
秦胥好奇道:“这有什么不好走的?就算不中,他也是陈家的小儿子,保他半生富贵荣华不是问题。”
“我是说,他自己心里的路。”江尽棠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轻声说:“能够击倒你的,永远不会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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