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中从商,本质也是个商人,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无奸不商,无商不奸,黑心不黑心的,也要审度时势,昨夜我收留小公子,可是冒了大风险的。”
宣阑刚要反驳,忽见几个人从桌边站起来,对着江尽棠一拱手:“公子起了?”
江尽棠温声道:“刘兄好。”
印财眼珠子一转,眸光落在宣阑身上,要笑不笑的问:“这位小公子是?”
宣阑不认识印财,但是从他这贼眉鼠眼中就能看出他并非善类,嗤了一声:“我是谁,与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脑袋上就多出了一只手,把他脑袋往下一摁,羞辱意味十足,对方却仍旧不急不缓的说:“抱歉刘兄,这孩子被家里人惯坏了,不知礼数。”
“无碍无碍。”印财笑呵呵道:“只是不知道这丰神俊朗的小公子是?”
江尽棠张口就来:“是我儿子。”
印财:“……?”
宣阑:“?!!”
宣阑死死地瞪着江尽棠,要是手中有把刀,他非得一刀砍了这混账东西。
“刘兄不信?”江尽棠莞尔。
“倒不是我要怀疑公子……”印财摸了摸胡子,道:“实在是公子看着年纪尚轻……”
江尽棠说:“他父母与我是故交,关系很好,此次我回江南,他淘气,偷偷跟来了。”
说完,他瞥了宣阑一眼:“你说是吗,刈夜。”
宣阑一怔。
他还没有到及冠之年,按照道理是没有字的,“刈夜”二字是先帝所赐,等少帝及冠,这二字就会被记上宗谱,那时候或许会有很多人知道,但是现在知情者寥寥,宣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叫他,感觉十分的古怪。
见宣阑没反应,江尽棠挑了挑眉:“嗯?”
“……”宣阑回过神,对着印财狐疑的眼神,抿了抿唇:“……是。”
印财笑呵呵道:“这位小公子看着也是人中龙凤,公子要带着他一同下江南么?”
江尽棠点头,又问:“会不会太麻烦刘兄了?”
“怎会。”印财说:“多个人也更热闹么!来来来,正好我们在用饭,两位一起吃点?”
江尽棠瞥了一眼颇为狼藉的桌面,微笑道:“不必了,小孩子喜欢热闹,我带他出去转转。”
印财也没有强求,目送两人离开了。
他在桌边坐下,旁边五大三粗的汉子粗声粗气道:“大哥,您对那小子那么客气做什么?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就是个落第的秀才罢了。”
印财蹙起眉道:“我心里总是不放心。”
他有种,对方必定不简单的直觉,但是直到如今,对方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过。
“罢了。”印财说:“多带几个人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小皇帝还在京城里缩着呢,再有两日我们就能到江南,等他慢吞吞的赶到,我早已把一切都布置妥当。”
若是在路上发现这伙人不对劲……那就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
江尽棠戴上了幂篱,身形都被遮的差不多了,一身白衣走在熙攘的早市上显得格格不入,宣阑抱着胳膊左右打量,觉得青州的风土人情和京城果然不太一样。
“舒锦——”
江尽棠淡淡道:“叫义父。”
“你占便宜还上瘾了是吧?”宣阑脸色很差:“刚刚那人是谁?”
“萍水相逢一起赶路的人而已。”江尽棠停在路边一个泥人摊儿边上,白净的手指拿起一个胖嘟嘟的泥娃娃,回眸看了宣阑一眼:“和你一样。”
宣阑轻嗤一声:“他跟我可不一样,起码我暂时没想要你的命。”
“这话怎么说。”江尽棠又拿过另一个女娃娃,将两只娃娃放在一起,瞧着真是登对又漂亮,不知道以后宣阑和林善芳若是有了孩子,会不会也这样可爱。
林氏虽然容貌不及京城第一美印致萱,但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了,宣阑又是那样一副好相貌,两人的孩子应该不会差。
宣阑对这些玩意儿不感兴趣,他靠近了江尽棠两分,瞬间就闻见了他身上苦涩的药味儿,是昨夜浴桶里药水的味道。
“你别装啊。”宣阑漫不经心的说:“你真看不出来你那位刘兄不是好东西?”
“这不重要。”江尽棠说:“此下江南,危险重重,他人多,跟着他安全。”
“你……”宣阑还要说什么,江尽棠却将两个泥娃娃放在了他手里,问:“好看吗?”
宣阑看了眼,嫌弃道:“哪里好看?”
江尽棠看他一会儿,转身给老板付了钱,说:“送给你了。”
宣阑:“?”
宣阑无语道:“我今年十八,不是八岁,你买两个娃娃哄我?”
江尽棠摆摆手:“不喜欢就扔掉。”
说完就径自往前走了。
宣阑在宫中长大,自幼接触的都是奇珍异宝,并没有见过这种民间的粗糙玩意儿,于他看来,这一对娃娃的形塑造的不好,颜色没有配好,实在是不配入帝王的眼。
但是宣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他想了想,还是没扔,快步追上江尽棠:“你去哪儿?”
“找个地方吃饭吧。”江尽棠说:“饿了。”
两人最终在一家酒楼坐下,江尽棠点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并一壶龙井茶,宣阑将两个泥娃娃摆在窗口,忽然听见江尽棠道:“我回乡看望母亲,小公子你在此时下江南,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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