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玺:“把他给我叫来,在我面前做,省得浑水摸鱼。”
陈光达心想这人动作这么标准,哪里像浑水摸鱼的样子,但他还是毫无异议地恭敬道:“明白。”
季玺看着陈光达走到炎一身旁,把人带到自己面前。
炎一身形笔挺地站定在季玺面前,目光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您找我?”
季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他凉凉地笑了笑,唇角微微勾起:“做深蹲,没我的命令不许停。”
炎一看着他,什么都没说,接着默不作声地开始下蹲,再站直,再下蹲。
他不停地蹲下再站起,每一个动作都完全到位且标准,身体上下匀速地起伏,连呼吸都一点没有乱。
季玺斜着眼看他。
半晌,王诚的口号已经停了,操练的大部队站回军姿,整个训练场只有炎一一个人还在不停地做深蹲,因为季玺没叫他停。
王诚把大部队解散,要求他们十五分钟之内吃完早饭归队,训练场的新兵们迅速散去,而炎一仍没有停下。
陈光达低声向季玺提醒道:“陆副,到饭点了,其他人已经走了,您看……这个人他……”
季玺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他高抬贵手地做了一个停下的动作,王诚立刻示意炎一,炎一这才慢慢停下,长时间的深蹲是对体力和下肢消耗非常高的动作,炎一的额上已经挂满的汗水,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以一个完美的姿势站立着,每一次换气都非常克制,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仪态端正从容,简直就像一个天生的军人。
季玺从上往下打量着他,目光如有实质,半晌,他悠悠道:“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炎一没有说话。
陈光达在一旁厉声提醒:“长官问你话呢。”
炎一闷着声,惜字如金:“不知。”
季玺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见了长官不打招呼,没礼貌。”他漫不经心地玩着鬓边地碎发,“这回只是让你长个记性,如果还有下次……”季玺目光直直落在炎一脸上,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就给我滚出军队。”
“——记住了吗?”
炎一盯着季玺,硬声硬气地挤出几个字:“记住了。”
季玺满意地笑了,朝他挥挥手,活活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样儿:“好啦,你去吃饭吧,记得按时回来。”
在折腾了炎一一顿后,季玺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早饭后便是按部就班的训练内容,负重越野需要到南角特定的多障碍赛道区去,季玺不高兴跟去,向陈光达借了一块电子屏,独自坐在H3训练区一旁的树荫下看昨晚还没看完的文件。
部队其实给他安排了一个办公位,跟连长老黄在一起,就在老黄的桌子对面,但季玺不想过去闻那家伙的烟味儿。
这几天北城的气候不错,不冷不热,偶尔有一阵微风吹过,树荫下,阳光的碎片落在脸上,有一点温柔的暖意,那种感觉好像发顶被一双温暖的手抚过,让人不自觉惬意地眯起了眼。
季玺看着眼前的文字,不知不觉就犯困了。
大部队做完越野训练回来时大约是十点多,季玺倚靠着树干,电子屏掉在地上,他焦虑了一夜,眼下有不明显的黑眼圈,此刻正睡得安稳,完全没有被打扰。
他自然错过了队伍里那些新兵的窃窃私语。
“你看……那是我们副连长吧?”
“是啊,大白天的,他这是睡着了?”
“做长官真好啊,我们在苦哈哈地训练,累得跟狗似的,他就可以在这边睡觉……”
“老兄,你别说,我真觉得陆老板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他光是睡在那里,看着都让人……”
炎一的目光朝季玺的方向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其中的意味复杂难明。
季玺仍安然地垂着眼睫,白皙的脸上撒着淡淡的金色光晕,衬得皮肤恍若透明,他与周围柔美的阳光与青翠的树木融为一体,这个场面宁静祥和如一副伊甸园的画像。
王诚吹了一声哨,喝道:“肃静!”
众人立即都闭了嘴。
季玺这一觉睡得相当好,其实他后来能隐隐约约听到周围的聒噪声,但意识却仍然不愿意醒来。
到了中午,解散前,陈光达过来叫季玺。
“陆副。”他温言拍了拍季玺的肩,“您醒了吗?我们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醒了。”季玺缓缓睁开眼,笑了笑,“天气好,犯懒了。”
陈光达善解人意地也笑了笑。
季玺伸了个懒腰,扶着陈光达的手站起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服,墨灰的衬衫上方扣开两颗,露出常年不见阳光的雪白脖颈和半截精致的锁骨,暗靛色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独特材质的织料在光线下泛着如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季小少爷好面子,这一整套行头是昨天刚从智能助手下的单。
几片青翠的落叶掉在西服上,季玺抬手随意地挥掉,兴许是因为睡了一觉,陈光达发觉他早上周身那种浓烈的阴沉气息几乎彻底消散不见了,他又变回了昨天初见时的那个陆长官,冷淡而矜贵,仿佛连皮鞋底都不会沾染凡尘。
季玺走回阳光底下,站在王诚身边,王诚正在说今早训练的情况,季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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