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一种诡异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鹏远洲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大声问道:“你干嘛?用手拿能有什么用?”
季玺没告诉他自己的异能细胞正在作用,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地尝试,他忍受着彻骨的疼痛,把身体组织剥离下来,填补在断裂的铜线上,一边艰声大喊:“踩刹车!发动!”
鹏远洲也真是吓坏了,思考能力都不剩多少,竟真的按着季玺的话一脚踩下了刹车。
“轰隆隆——”
装甲车居然真的缓慢地启动起来了!
季玺单膝跪在地上趔趔趄趄地松开手,整个右手掌都鲜血淋漓。
鹏远洲挂上档,将油门踩到最底端——
爆胎的装甲车以不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将前方包裹着车头的畸变人撞飞出去,密密麻麻的青灰躯干从挡风玻璃被撕裂开,光线从中迎面照射进来。
车上所有人在同一时刻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灿烂阳光的那一瞬间,季玺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几乎产生一种近似于热泪盈眶的感动。
太好了……太好了。
装甲车缓缓地向前移动,越来越快,扒着车门的畸变人还挂在车边,卫星云图上,代表车辆的尖头正在从数不清的血红小点中破土而出。
仿若奇迹降临。
然而,就在他们尚且松了一口气之时,驾驶座前方的挡风玻璃上,一条细小的缝隙突然龟裂开来。
“咔——咔——”
所有人顿时屏住呼吸,瞳孔震颤,紧紧盯着那条裂缝。
任何语言都没法描述他们此刻跌宕起伏的心情。
怎么偏偏这时候……
撑住啊,撑住啊。
车辆向前移动着,周遭层出不穷的畸变人源源不断地朝他们扑过来,“咔咔”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在宣告终结的倒计时,裂痕蔓延爬满整块挡风玻璃,像一张庞大可怕的蜘蛛网。
畸变人的灰白利爪扒在上面。
玻璃摇摇欲坠。
季玺抄起盒子里最后一个手榴弹,举到即将破碎的窗前。
他眼睛一眨也不敢眨,肾上激素突破阙值,当紧张程度到达极致,大脑反而呈现出了一片完全的空白。
“轰!”
就在挡风玻璃彻底碎裂的同一时刻,手榴弹爆发出巨大的火光,与此同时,外界一道更耀目、更宏伟的亮光倾轧而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如雷鸣般在前方炸起。
季玺被刺得眯起眼睛。
硝烟与狂风扑在脸上。
强大的刹车惯性使整辆车失控般的向前倾斜。
枪炮声与爆破声让他什么也听不见。
短短一个秒钟,仿佛过去一整个世纪,季玺再次睁眼时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整个人趴在挡风窗完全碎掉的车头,满身玻璃渣,刺眼而明亮的阳光透过树叶,接踵而至。
他不可置信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所有畸变人都倒在地上,浓郁的尸体烧焦的臭味扑鼻而来。
另一辆完好的重甲车横停在前方,那辆车似乎经过改装,车身上方的顶盖竖起一只可伸缩的四面炮台,黑洞洞的炮口冒着青烟。
他浑身脱力地倒在地上,右手血流如注却浑然不觉。
得救了。
有人听到了求援,在最后一刻赶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得救了。
季玺恍然觉得,他这辈子任何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那么的……
热爱着生命。
时间仿佛暂停了。
畸变人的尸体铺满了一地。
树林里寂静地只能听到沙沙作响吹动着树叶的风声。
夺目的日光下,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季玺在看到他的一刹那,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
穿着军服的男人逆着光走来,立体俊逸的脸庞如同完美的雕像,他有一对季玺总是很喜欢的英气眉毛,和如星河一般的双目。
季玺抽咽出声,眼泪像止不住一样不停地流出来。
男人从已经挤压变形的车辆侧边,小心地打开车门,将他扶起来,托住腿弯,抱在怀里。
“没事了。”他轻声说,“我来了。”
他身后两个军官也立刻下车,帮忙把车上的韩铭、鹏远洲、老陈还有多余的物资转移到他们那辆完好的装甲车上。
车辆启动,在剩下的畸变人追上之前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我草……”韩铭仰躺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刚才老子他妈真以为要凉了……”
老陈也苦笑道:“这种惊险的时刻我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整个装甲车位置本来就不大,现在突然多加了四个人,大家都坐得很挤,像鹌鹑一样一个挨着一个。
季玺被炎一放在副驾驶座上,他这辆车没有司机,车里另外两个军官都是装备部的中校,炎一亲自开车。
季玺很快平静下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眼睛还红红的。
炎一不动声色地递了一张纸巾给他,问:“手怎么了?”
季玺下意识地缩了缩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没事,不小心刮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座位上的鹏远洲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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