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梦”中, 他虽被耶律星连俘虏, 可与对方接触很少。他堂堂大荣皇帝看在耶律星连淡漠的眼里, 不过是件有用的工具。
他想不明白, 为何冷血无情的耶律星连竟也会对成瑾这蠢货动心!
这蠢货除了一张脸,再没好处, 曾绊过他那么大跟头的耶律星连怎能是如此肤浅之辈?!就算成瑾有些狐媚功夫, 耶律星连难道就这么没见过世面?!
皇帝收回神思,道:“你言之有理, 难得机会,就留下全力逮捕耶律星连吧, 朕许你在京城内外、无论上下大小, 皆可便宜行事的特权。”
“臣谢陛下。”方孝承道。
逮捕耶律星连确是要紧事,何况这瞎眼的东西狠狠气到他了, 皇帝今日便没心情多留方孝承, 正要让人出去,听方孝承道:“臣斗胆关怀陛下近日是否还难眠多梦?”
皇帝心中一暖,看着他,柔了神色语气:“朕让你分心了。”
“陛下务必保重龙体。”方孝承道。
皇帝嗔道:“你啊,只会嘴上说。”
方孝承严肃道:“臣与定北军上下定竭尽所能, 誓死护卫大荣, 绝非虚言。”
“……”皇帝忍不住问, “你是不是故意的?”
方孝承立刻跪下, 沉声道:“臣此言发自肺腑,请陛下明鉴。近日流言渐嚣,说臣拥兵自重、居功自傲、有不臣之心,此皆贼人恶意揣测,或许正是耶律星连设计离间。臣祖辈食君禄蒙圣恩,忠心耿耿,臣自幼受庭训,以报效大荣、护卫百姓为己任,若有二心,天不容臣。一旦四境安稳,臣立刻归还兵权,请陛下万勿生疑。”
“……”
皇帝深深呼吸,只能先喝口茶,忍了再忍,瞅他一阵:“起来吧。朕从无疑你之意,那些流言朕早听过,朕难道敲打过你?你这样,倒是疑朕!”
虽这么说,却想起那个“梦”,心中冷笑起来。
是,方孝承是个忠臣,可忠的是谁就说不定了!此刻他是皇帝,方孝承忠他,来日知道成瑾亦是先帝之子,就……
往日方孝承多垂眸面圣,今日他心中存疑,留意观察,忽见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之色,不由愣了下,一时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见皇帝又看过来,方孝承忙不动声色地继续垂眸而立。
皇帝看他似个木头桩子,越发怀疑是成瑾不要脸勾引的他。
方孝承这年纪了,是个武夫,生得强壮,常往来苦寒之地,为着惦念自己,身边没个人,禁不住成瑾勾引很正常。
这么一想,皇帝忍不住细细打量,竟有些面热。
皇帝刻意亲近,方孝承却不解风情,令他一再受挫,很是恼烦。顾太监心疼主子,流泪劝他不必为个方孝承如此,他身为天子,容貌气度本事地位皆是世间头一份,不信找不出比方孝承强一百倍的男人宠幸。
这一劝,皇帝不仅没放下,还更不甘心了。
是啊,他身为天子,容貌气度本事地位皆是世间头一份,如今频频向方孝承示好,方孝承为什么、凭什么不接受?明明方孝承曾爱慕的人是他。若不能得到方孝承,就是输给成瑾这一无是处的废物,他此生不能自处,至死都有缺憾!
另一方面,皇帝好奇起来,让顾太监安排一番,绑了小倌与嫖客,蒙眼送入宫给他看。事后为防泄密,都杀了。可他难以忘记当时见到的情状,光是回想都既难为情又、又有些动情。
半晌,皇帝轻咳一声,又温柔起来,道:“你别多想,朕与你怎会有那猜忌。朕对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孝承沉默一阵,道:“臣也常思念旧日时光。”
见他今日竟肯顺着暧昧话说下去,皇帝大喜,道:“若不忙,多留一阵吧。”
方孝承点头。
皇帝越发喜悦,走过去拉他,见他没躲,脱口道:“你回心转意了?”
方孝承疑惑地抬眼看他。
皇帝忙补救:“朕是说,过往你碍于君臣之别,总对朕的真情视而不见,今日终于……”
方孝承没接这话,只道:“臣许久未和陛下对弈了。”
两人坐在窗下摆棋局,难免回忆起东宫旧事,叙说一番,方孝承搁下一枚黑子,道:“有件事陛下必然会觉得有趣。”
皇帝笑着道:“你还会吊人胃口?快说。”
方孝承道:“臣听说沧海蓬莱客重出江湖了。”
皇帝捏棋子的手指停了下,目光从方孝承脸上移到棋盘,佯作在认真思索棋局而随口道:“嗯。”
沧海蓬莱客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
方孝承道:“但也有说是他人假借名号,书局为牟利,打着幌子续写《蜀剑江湖》。此书十几年前红极一时,虽写得很好,可蜀剑大侠杀掉魔教教主后封剑退隐的结局着实叫人意难平多年。”
“……嗯。”皇帝道。
方孝承兴致勃勃地追忆蜀剑大侠与魔教教主江湖相逢、惺惺相惜、结为莫逆、却发现彼此身份正邪不两立、最终决一死战的无聊故事。皇帝几度想岔开话头都没成,只能含笑敷衍。
完了,方孝承笑着说:“臣记得,陛下当时说想找出沧海蓬莱客,把人绑来改了这个结局,让教主只是假死,从此两人放下仇恨,重归于好,一起退隐。”
成瑾没傻时就事多!皇帝笑了笑:“那时究竟年少,又是在你面前,难免说些轻狂话。此次沧海蓬莱客不论真假,朕都好奇续书怎么写的,希望他俩真如朕当时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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