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没有回应,只有黑暗在慢慢地降临。
在视觉湮灭之前,林希看到一个很温柔很细腻的触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拂过他的脸,留下湿润的粘液。
如同动物的舌头。
他赫然睁开眼,从梦境中惊醒。
脱离了梦境,一股沉重感再度席卷而来,林希察觉到自己的腹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散到了四肢百骸里。
他睁着眼睛喘了几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卡车上。
他躺在了一个简陋的帐篷里,帐篷外是黑夜,有光亮明明晃晃。
“白耗子,你醒了?”似察觉到他的动静,摩罗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林希抬眼,看到少年坐在篝火旁,煮着一锅开水。
同样的篝火还有好几堆,篝火旁边,三辆彼方的军车停靠着,附近有矮矮的灌丛。
这里暗夜压着天地,人类临时的休息场所里,穿着彼方先遣部队作战服的士兵拿着枪,正在旁边轮岗值守。
林希打量附近的环境,从地上撑坐了起来。
但不知怎的,他感觉周遭很冷,他的骨子里更冷,冷和痛叠加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脱力,又栽倒下去。
莫罗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
“你生病了。”他试探了林希的额温,“那些人说要在这里过夜,所有人都下车了,我看你昏着没有动静,就把你从车上背到这里。”
帐篷两两一个,莫罗迦正好和林希一组。
他察觉到林希的额温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变得更烫了,有些无奈道:“你这次病得可不轻,我给你烧了开水,你先喝几口暖暖身。”
没有植被的荒漠里昼夜温差很大,夜晚最低温度可以降到零下负数,这对平时执行任务的林希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于一个生病的人类来说却足以是一道催命符。
林希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犯病,脸色顿时又白了一圈。
正常情况下,一个变种人很少会受病痛的干扰。
他生病了,说明他身体的免疫机能也出现了问题,正随着身体衰败开始失去作用。
这里已经没有培养皿的溶液帮他拖延寿命了。
摩罗迦从锅里舀了一勺水,灌到水壶里,又把水壶递到林希面前。
林希没有去接。
摩罗迦见状,把人扶了起来,让林希枕在自己的臂弯里,把壶嘴凑到林希的唇边。
“喝一点吧,对身体有好处。”他建议道。
壶嘴里的水漾了漾,在火光下散着粼粼的波光。
可林希却闻到一股消毒水般的味道。
他皱眉,别过头。
摩罗迦又把水倒到汤匙里,送到林希的唇缝间:“你看你的唇都干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没有到达目的地,你就会先死在路上。”
听到这句话,林希拒绝的神情似乎有些松动,苍白的唇嚅嗫了一下。
“我不会害你的。”莫罗迦欣喜,又替林希倒了些水。
这回林希没有抵抗,他让莫罗迦喂着,如同荒漠里的植物,本能地汲取水分。
莫罗迦开心极了,他紧紧地盯着林希每一次吞咽动作。林希的喉结每动一次,他的目光便亮上一分。
很快,他眼睛弯起,脸上露出了如同太阳一样灿烂的笑容。
他决定对林希更好一些。
他又询问林希是否需要进食。
林希回绝了他。
他又把食物放在林希面前。
林希没有吃。
“那我帮你擦擦身子吧。你身上都是血,好难闻的。”莫罗迦又提议道。
林希没有说话,他的手忽然垂挂了下来。
莫罗迦一愣,他看向林希,只见篝火的照射下,林希的头歪在了一边,他闭着眼睛,眼睫在眼圈下映下浓浓的影子。
白耗子又晕过去了。
火光边,他不省人事,一半容颜被光线照亮,一半容颜被阴影笼罩,颓靡、萎顿,却又清清冷冷如那日月入怀。
莫罗迦看了一会儿,见林希真的失去了意识,才伸手又在对方的脸上轻轻摸了摸。
随后,他把人平放在地上,朝着暗沉的天地做了祭拜式的磕首。
等到他重新抬头,他的眼里充满了雀跃。
他取来一块布,放进沸腾的水里除菌。隔了五分钟,他将布从沸水里捞出、拧干,目光重新落在躺在地上的“白耗子”。
他笑了起来,走上前解开白耗子前襟的衣扣,开始虔诚地擦拭对方的身体。
第一锅沸水下去,摩罗迦清理了林希的脸、脖子和胸口处的淤物。
火光下,昏睡的躯体皮肤白皙柔和,四肢比例修长完美,宛若圣洁的优物。
摩罗迦看着,脸上忽然涌上一阵绯红。
同时,他对自己的生理反应一惊,连忙无措地比划了一个乞罪的祷告。
“你在做什么?”也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摩罗迦脸色一变,他回头,立即看到自己的帐篷前不知何时站着三个穿着迷彩作战服的外村人。
这三人两高一矮,为首的人眉峰入鬓,脸色冷峻,正面色不愉地看着他。
摩罗迦立刻认出,这人就是指挥手下士兵强征村子、烧了土堡的军队头目。
那些人叫他指挥官。
摩罗迦眼底闪过一丝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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