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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咫尺刚一亮,庄王就拿了起来,平时一目十行扫过的信,他来回看了三遍。沉吟片刻,庄王抬头对白令说道:“小白,替我跑一趟姚大人府。”
    当天晚上,太史令姚大人已经歇下了,几个小厮将书房收拾干净,把新采购的书一一摆在小书架上,关门走了。
    书房里寂静无声了片刻,突然,一本新书震了震,自己从书架里弹了出来,落在地上摊开,掉出一张纸片。纸片落地后变成个鬼魅似的男人,轻手轻脚地将书捡起来放回原位。
    白令迅速在书房里搜罗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只有书桌镇纸下压着一封信,干巴巴的没几句,只是报了个平安,日期还是四月十五,落款是“儿启跪禀”。
    白令摸了摸信纸,只觉质地十分特殊,有点像油纸。他思量片刻,恍然想起了什么,从紧闭的窗户缝里钻了出去,在窗口屋檐下找到了一条风铃似的青瓷鱼。
    “果然是它。”
    姚家给姚启带的通讯用具是“尺素鱼”。
    尺素鱼也是一对,鱼腹中有一套特殊的纸,叫做“尺素”。尺素不怕水,写好信后,将信泡在山泉、或是池塘等露天的水源中,纸就会融化在水里,随着水汽飞上云间,飘往另一条尺素鱼所在之处。
    等下雨,雨水就会在收信人的尺素鱼身上重新凝成信,由青瓷鱼吐出来。
    这玩意的好处是极省灵石,一年一颗豆大的碧章绰绰有余;坏处是写完信多久能收到只有天知道——全看收信人所在的地方什么时候下雨。
    幸亏金平入了梅,不缺雨水。
    不过这么长时间,姚启只在刚到潜修寺那天写了一封信,可见跟家人关系也不怎么亲密。
    白令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飞快地折成了鱼的形状,伸手一弹,纸鱼变成了一条与原版一样的瓷鱼。白令将真的尺素鱼换下来揣走,从后院离开了姚府。
    夜色沉了下来,远在潜修寺的另一条尺素鱼被一双哆哆嗦嗦的手捧了起来。
    姚启得比别人早起一个时辰去罗仙尊那里“受刑”,也不敢太晚睡,草草洗漱就钻进了被子。才刚躺进去,他就觉得被里有异物,伸手一摸,不知谁在他被子里塞了张字条——
    字可能是拿脚写的,斜腰拉胯,横竖撇捺都搂抱成一团,很是不堪入目。
    然而内容却言简意赅:奚要害你。
    第27章 龙咬尾(十五)
    奚平要迫害他,姚启一点怀疑也没有,当场就信了。
    在姚家人看来,贵妃奚氏就是妖妃,奚家就是专门出产妖魔鬼怪的妖洞。至于那个奚平,姚启感觉他看自己的表情就没憋过好屁!
    姚小公子头天才做过噩梦,梦见那姓奚的在他头上插了根秸秆,嘬他脑浆喝,还嫌没放糖!
    这可如何是好?
    姚启没了主意,恨不能当场冲到澄净堂里喊救命。可他做不到,姚启从小就是个尿裤子都不敢跟先生说要上茅厕的,平时与管事长老们问个好,他得打上一百个腹稿,这“救命”可怎么喊?
    字条上的墨迹像小孩涂鸦,拿着这玩意去澄净堂控告同窗想害他……姚启感觉还不如自己变成厉鬼去报仇靠谱。
    肚里一阵蛙鸣,他痛苦地弯下腰,又感觉到了茅厕的召唤。
    绞痛过去,姚小公子忙将自己门窗检视一番,最后鼓足了勇气,把书房北窗推开条缝,往外窥视。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奚平正在把茶根往窗外桂花树坑里倒,两人隔着半个院,目光对上了。
    奚平老远冲他笑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
    姚启“砰”一下拍上窗,欲哭无泪:坏了,狐狸精都开始磨牙了!
    “啧。”奚平泼了茶,把杯子随手扔一边,拈了颗从膳堂拎回来的青梅吃。
    然而一转身看见书桌上的转生木雕,他好像又突然低落了下去,嘴里果核没吐,他眼睛里的笑意已经蒸发了。
    “前辈,我昨天好像是看见阿响爷爷死了。”
    太岁:“唔。”
    奚平:“你不是说要救他吗?”
    “本座将他放出来了,”太岁平静地说道,“生老病死而已,偌大南郊,有几个年过五旬的?”
    奚平不与他争辩,抓起转生木,凝神入定。
    眼前又是无数双期冀的眼、耳边又是洪水般的悲声,然后他借着邪祟的眼,将目光垂落到烟尘之下,看到了阿响。
    一整天过去了,吊唁的工友陆续走了,春姨出去买吃的,破灵棚里只剩个小孤女,机械地给火盆添着纸。
    奚平看她的时候,阿响也若有所感,隔着遥远的时空对上了奚平的目光。
    她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一声叹息,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委屈,鼻子酸了。
    这时,身后有人轻声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
    阿响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谁?”
    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灵棚,肩头站着一只乌鸦。
    男人没回答,恭恭敬敬地给死者上了香,又沉声说:“家人节哀顺变。”
    阿响下意识地回礼,无意中一抬眼,看见了对方斗笠下的脸。阿响陡然失色,差点叫出声来——这人小半张脸好像被酸融了,左脸上只有绷得紧紧的皮,没有眉眼。然而这张骇人的脸上仅剩的一只眼却是温柔而忧郁的,阿响碰到那父兄般的目光,不知怎的,又不那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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