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的火堆旁边,有一条干净的腿骨横在那,人的。
原来小妹、小鹿、一击即中的长弓……都是琼芳瘴里的一场梦啊。
梦醒了,他的灵窍通了天地,从此发誓不再为任何幻境所惑。
可是这天他险些破功,入定后,他在灵台的瘴气中怎么也走不出来,就在庞戬开始心生焦躁的时候,琴声忽然洞穿了他眼前迷雾。
是一首不太吉利的还魂调。
庞戬循着琴声,睁开了眼,却没动,他静坐在那里,听隔壁那能洞穿人灵台的琴声。
夜幕落下,船身微微颤抖了一下,客舱的小窗被灯塔扫过,他们终于抵达了大宛驻地。
与此同时,走陆路的魏诚响一行也被接到了大宛驻地——大宛商路发达,往来百乱之地的行商最多,驻地里比别处都像人间。码头附近几乎发育出了一个热闹的小镇,不少客栈还应景地挂起了春联。
虽然与国内相比多有不及,但也算有样子了……反正是魏诚响住过的最好的客栈。
来接她的神秘人将她安排在了一间单独的房间里,客房中还备了茶水和果子。
她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那果子怎么剥开,咬了一口却吐了。
雪酿味——她知道了,这是荔枝。
第46章 魍魉乡(九)
山中无日月,直到逆徒寄来的功课里掉出一张红彤彤的“福”字,支修才反应过来,太明二十八年就要翻篇了。
那一大卷功课里,正经东西都不用看,什么一板一眼的法阵、工整的手抄铭文,准都是奚悦代写的。奚平那小子腚下有钉子,要让他老老实实地坐一个时辰,得先打折他的狗腿。
支修大致翻了翻,忽然觉得里面夹了东西,抽出来一看,在一张纸卡上邂逅了只暴跳如雷的因果兽。
因果兽被困在纸卡上,已经气成了膨胀的毛团,呲着一双三角的小獠牙,正在无声咆哮,不料头上废纸一揭,它见到了支修。小兽瞬间老实了,大眼睛里的凶性荡然无存,它乖巧地摇了摇尾巴,坐了下来。
支修不用伸手摸就知道纸卡上画了隐形的法阵,那法阵奇特得很,并不是任何一个制式的,它居然是个自创的东西。
法阵不是不能自创,只是每个经典法阵自诞生伊始,都是经过无数高手修正,才得以流传后世的,要精、简、妙,才会将灵石节省到极致。自己瞎改动,运气好倒也不一定会炸,但一定费钱。
奚平那冗余的灵线看得支修头疼,心说要想催动这玩意,怕不得耗一颗白灵?
“爬都爬不稳他就想跑了,纯粹是糟蹋东西,该打……”支修叹了口气,问因果兽道,“他让你给我演示什么?”
因果兽示意他把纸卡放在雪地上,果然从嘴里吐出一颗白灵,看得支修眼皮直跳。
纸卡上的法阵慢半拍才被激活,跑了一半又卡住不动了。因果兽和支修面面相觑片刻,好像也十分无奈,它又跑到法阵中间,放了颗蓝玉。
支修:“……”
居然还低估了这玩意的败家程度。
这次,法阵终于活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灵线缠在了一起,纸卡上突然喷起一串细碎的火光。
禁锢消失,因果兽立刻撒开爪蹿到了另一张纸上,随后只听“咻”一声轻响,一团灼眼的火球流星似的与漫天大雪逆行,撞碎了阴霾的天,在半空炸出一朵金灿灿的烟花——是条歪歪扭扭的锦鲤图。
紧接着,法阵上又飞出了不知名的花团、脸上只有眼睛的因果兽、照庭剑、把支修拳头看硬了的飞琼峰主半身像……烟花流光溢彩地泼在皑皑白雪上,轰轰烈烈地,在飞琼峰上空现了足有半炷香的眼。
最后以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收尾:给师尊拜年!
支修伸手捂住额头,就听“轰”一声,北坡又崩了一角。
过往修士听见动静,无不驻足围观,因果兽无地自容,将脸埋在了前爪里,哭了。
“唉,别哭啦,好好的北坡让那猢狲震塌两次了,我还没哭呢。”支峰主摩挲着因果兽藏身的纸,温声安慰道,“我这就给他包红包去,里面装一顿臭揍压岁。”
圣兽受不了这个委屈,顺着支修袖子上的祥纹爬进去不出来了。
支修捡起那昂贵的法阵纸,看见已经碎成粉的蓝玉和黯淡的白灵,还是又肉疼又好笑。他捏着边,小心地保持着纸卡平整收进芥子,不经意间挂起淡淡的笑意,不想练剑了。唤回照庭,他打算回小茅屋里温一壶酒喝。
这时,照庭突然自己动了,指向北天。
支修倏地一扭头,皱起眉——正在下雪的浓云被撕开了一角,露出了几颗亮得异常的星星。
星辰海有召。
星辰海在玄隐仙山深处,是一道伤口般的深渊,无论玄隐山阴晴雨雪,这道“伤口”正上空永远没有云,永远能看见一线的星空,星辰海由此得名。
从崖边往下看,深渊里迷雾重重,山岚从中穿过时发出洪钟似的回响,像命运喋喋不休的警告。
支修赶到的时候,三十六峰峰主几乎齐了。
除了司命一脉,没有人敢随意下星辰海,因此众人都只是在崖边等着。
姓赵的与赵氏一系峰主八九个人,足能凑两幅牌桌;姓林的贵精不贵多;李氏一脉残留的几个峰主自己抱团,与姓赵的和姓周的泾渭分明;其他人不成气候,跟投脾气的站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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