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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平此时人已经成型大半,隐约透露出了筑基圆满的气息,再来一次他可能要直接升灵。
    青年逐渐清晰起来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嘲笑世上一切天规铁律:日月东升西落、十二时辰分开昼夜、人畜生死轮回繁衍不息、水往东流、树往上长、立心方能筑基、正道才能成神……
    章珏终于重新闭上了眼,一颗星石从他掌中脱离。
    司命大长老袖中“呛”一声轻响,照庭带着剑铭的那块碎片笔直地飞了出去,没入了奚平的眉心。
    在飞琼峰上的时候,补天剑被支修支使成了个“铁看护”,无奈地围着逆徒团团转,以防他把雪山作没了。
    如今剑已碎,护着小弟子的本能似乎还在。
    星石碎了,那里面纯白的神识、懒洋洋的侯府与金平暮春也一同烟消云散。
    而恰好就在这一刻,奚平的身体刚好完全聚拢成型,他脸上嘲讽的笑容不见了,周身气息黯淡。
    东海平静下来,魔种重新沉寂,魔神已除。
    第68章 不平蝉(二)
    峡江西,陶县。
    此地乃西楚边境,过江就到南宛了。两地离得近,人来人往、商贸通婚常有。再加上前几年南宛内乱,还有不少宛人逃难过来,混在一起日子久了,此地越发“宛声宛气”起来。
    人们语言都混着说,婚丧嫁娶那一套也互相学。
    陶县的十七里镇上,一户颇为殷实的人家正出殡。死者祖上可能是宛人,请仪人唱的是大宛还魂调,吹拉弹唱着绕老宅却都是楚地风俗。
    “起棺椁,两棚经,停灵七天整,大道通天送归程!”
    操持的仪人自称是土生土长的南宛人,打小干这个的,门儿清,结果也不知是哪来的野路子货,一把破锣嗓子,还跑调。
    他胡子拉碴,看不出多大年纪,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风吹日晒过的腱子肉,将好好的还魂调嚷得活像砸夯号子,听得抬棺的那几位爷脚步格外整齐划一、铿锵有力,恨不能把棺中人颠起来翻个跟头,向天再借五百年。
    棺材得绕镇子三圈,算是拜别父老乡亲,这才送去祖坟。
    那野路子仪人砂纸似的嗓子差点把全镇父老一起磨走。他一边领着棺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这十七里镇的地形风物尽收眼底,见上风上水处横陈着一“仙宫”。将仙宫开着几个门、大致方位等看了个清清楚楚,仪人朝抬棺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抬棺的在棺材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每个门口就一对看守,内里必有机关法阵,还是得找人领路。
    仪人不甚明显地一点头:知道。
    这伙人就是奔着这十七里镇的“仙宫”来的。
    陶县这一带,不管对哪国来说,都是天高皇帝远。
    边陲历来为众多妖魔鬼怪钟爱。
    这些年,大宛天机阁庞戬的头衔从副都统变成了总督,人也好像从狼狗变成了疯狗,对付邪祟手段酷厉,大有宁错杀不放过的意思,逼的不少民间散修往国外跑。
    相比起来,楚国三岳对民间散修的态度就宽容多了,只要不出明显的窃天时之事,黑市灵石交易之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不举官不究。
    于是十七里镇这个水路陆路都发达的地方,逐渐聚集出了个交易法器灵石丹药的黑市,人送绰号“野狐乡”。
    “野狐乡”的地头蛇人称“蛇王”,因其全身上下布满了蛇皮似的疤得名。
    这位蛇王神通广大,特别能混,早些年趁着大宛内乱,他到处招摇撞骗,攒了不少家底。玄隐山使雷霆手段出手平叛,蛇王又转头投奔了楚。
    楚与宛最近的地方只隔一条江,楚国项氏一直对富得流油的邻居垂涎三尺,自然要趁乱浑水摸鱼,蛇王便是当时楚国渡江南下时的向导。玄隐山三十六峰主有十多位下凡,老牌仙门底蕴何其深厚,一出手就将这伙鬣狗炖了,三岳毕竟不敢公然跟玄隐翻脸,后续不了了之。
    楚没讨到便宜,混在其中的小人们却好似野草,乱世的风一吹就迎风乱长。经此一役,蛇王搭上了楚国正统。
    此人很有些古怪手段,极擅左右逢源,将三岳外门打点得十分熨帖,同时在陶县收留了一帮没地方去的邪祟。没几年,真给他混出了名堂,在这野狐乡里当起土皇帝来。
    据说整个十七里镇,连一虫一鸟都是这位蛇王耳目,他坐拥一处占地百亩的“仙宫”,宫里到处都是三等铭文,红衣大炮都轰不碎。
    仪人盯着那气派的仙宫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垂下浓重的睫毛挡住眼睛里的杀机。
    他从腰间摸出破酒壶,润了润喉,用“送入洞房”般喜气洋洋的语气吼道:“生人借过,本家赏——钱咯!”
    纸钱随风飘散,送葬的队伍吹吹打打着往西走去。
    棺材里那位老先生,据说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好几年前就说要死,老也不死。本家孝子早烦了,可算是熬走了老东西,糊弄完事拉倒,特意挑了个比别人便宜一半的仪人。
    这仪人看着不太靠谱,一套下来倒也没出大毛病。至于还魂调跑到了北绝山——北绝山都没意见,老爹有什么不能凑合的?孝子十分满意,埋了爹,照例给仪人塞红包去晦气。
    仪人接了红包往里瞄了一眼,见里面孤零零地横着几个大子儿,忽然心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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