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熊孩子……
余尝迅速复盘了整件事,发现他最大的失误就是轻视了余家湾那个小半仙。以他的修为,一眼能看出那小姑娘骨龄不过二十许,就是个一把捏不起来的小鬼,影子又被他下了含沙蜮,一言一行、所思所想都在他监控内,难免掉以轻心。
现在想来,那小半仙当时是故意在余家湾乱转,引他用含沙蜮对付她,就是为了将他的手段展示给太岁。也就是说,太岁能控制某种虽不在她身上,但她所经之地随处可见的东西,还能通过那东西给她传简单的信号……是转生木?
余尝忽然想起一个传说:上古时期高手林立,大能蝉蜕成神圣时,道心归于天地,而那些道心不为三千大道所容的高手则叫做“魔神”,蝉蜕降世时,道心不上天,会沉进土里,生出一种“伴生木”。
那转生木牌……有没有可能不是通讯仙器,是伴生木?
这“太岁”搞不好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上古魔神传承,修为境界没有他看起来那么高。
是了,动手时,对方看似琴中带剑,相当唬人,其实细品……剑意锋锐归锋锐,好像没什么变化。变的只有高高低低的琴音,掩住了他只有一招来回车轱辘的事实。
对余尝来说,真正致命的,是那灵相面具上的符咒。暗算得很巧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符咒是张“升灵级”的,而且灵线稳极了,绝不是刚迈过升灵关的“升灵初期”所作,更不可能是这还没升灵的太岁所作,一定是他事先从别人那弄到手的。
这“太岁”没准年纪真的不大,在这跟他虚张声势呢。
余尝眼神微微一沉,诈道:“你我境界相仿,我做没做手脚,难道你会看不出来?”
奚平暗忖:好么,人活了,贼心烂肺也活了。
当下便大大咧咧地笑道:“那可难说。”
余尝心说:还挺谨慎。
便听那“太岁”又说道:“哦对,还忘了告诉你,你的神识呢,已经被我扒清看光十八摸过了。你来都来了,也不用跟我太客气,不就是想要除灵相黵面用的纸人吗?”
余尝后脊无端一凉,便听见了一段诡异嘈杂的琴音。不是每个人都精通音律的,余尝只觉得难听,还没品出味来,便见一个“自己”落到了面前!
奚平拿到了“龙凤呈祥”后,就大致知道了灵相黵面是什么音,于是将余尝带进来的乐声中刺耳的黵面那一段去了,成功复制出一个“干净”的余尝。
复制的“余尝”难以置信地落下,发现困了自己几百年的灵相黵面凭空不见了,随后对上了本尊同样震惊的眼神。
自己最了解自己,下一刻,复制“余尝”二话不说,掉头就要往破法外跑,同时他先下手为强,一道符咒拍在了本尊身上。本尊余尝全屏本能地挡了开,当下便要去追,就听那太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悠然道:“灵相黵面就一个,这也不够分啊,哎,要么你俩自己商量商量,看给谁呗。”
两个余尝异口同声:“你缺不缺德!”
“啧,说谁呢,”奚平“叮叮当当”地让小寡妇上起了坟,“怎么乌鸦还嫌猪黑啊?”
破法内两个余尝较量起来可太有看头了,你来我往的符咒、陷阱、神通,彼此预判完全同步。奚平看到后来,连助兴曲目也不弹了,手伸出破法外,他从蛇王仙宫里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咔咔”嗑,还抱怨道:“唉,齁咸。”
余尝:“……”
虽然都是神识,但复制的余尝挣脱了黵面,本尊却被差点走火入魔折腾得筋疲力尽,本尊余尝终于难以为继,能屈能伸喊道:“血契书拿来,我签!”
“血契书”是一种常见的黑市交易契约,黑市上的邪祟们彼此并不信任,遇到大宗交易或者雇人做什么事,交易双方便会签下血契书,违约者遭反噬——一般来说是修为高的占便宜,毕竟同等反噬在筑基和半仙身上的效果可不一样——好在他俩修为差不多。
奚平“呸”一下,把一颗瓜子吐到了破法里,见鬼了破楚国,瓜子怎么还有辣的!
他抹了抹嘴:“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愿赌服输,老兄,你棋差一招,你那本缺德的‘破书’我就先扣押了。”
那本“去伪存真”古卷是余尝的本命法器,闻言他额角跳了跳,躲过另一个自己一记杀招:“可以。”
“你自己预备好反向纹印刺,黵面我帮你除,”奚平又说道,“你去海阔天空,把你在余家湾的身份让给我,谁泄密谁道心碎八瓣。”
反正他没有道心。
余尝吼道:“我的身份就是走狗阶下囚,谁爱要谁拿走!我要有俩,买一送一都行!”
他刚一说完,便见半空中飞来一块转生木牌子,上面还沾着他的血,正好替他挡下了复制品的一击。
奚平:“你可以用那块木牌联系我。最后再说我刚才救你一命的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得赴汤蹈火,你认不认?我要你……”
奚平本想脱口说“供我差遣一百年”,话到嘴边,他又打住了。
自古有养狗的,没有养狼的,这个余尝太不是东西,带着灵相黵面都敢背叛主家,什么事干不出来?
再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讨厌这个人,没必要长期联系互相碍眼。
“十年之内,在我有要求的时候,替我办三件事。”奚平改口道,“不要你命,不妨你修行,不动你道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