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草率,但毕竟还没成婚,徐汝成被欲盖弥彰地安排在了一处独立的别院里,与秘境中其他地方隔着一条河。河底刻满法阵,也得用铭文钥匙才能穿过,以徐汝成的修为,法阵他是看不懂,就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只被人锁起来的笼中鸟。
进笼……进院一看,他的东西已经给安置好了,四个侍女下仆已经先他一步到了,迎候在门口。
徐汝成一眼扫过去,郁气就直冲脑门——那根本不是他选的人,此时在门口站着的正好是另外四个落选的,难怪那前辈说不要选他。那还假惺惺地让他选个屁,耍人玩吗?
他盯住了那项家的老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老嬷一手捏着铭文钥匙,人像是已经浮在了水上,敷衍地做惊诧状:“什么?小姐可是对她们四人有什么不满?这不是小姐自己挑出了几个不要的,留下的人吗?”
说话间,老嬷的身影已经在水上模糊起来,只留下了一句似笑非笑的话:“老婢刚还赞叹大小姐眼光好,倒比贵府其他人高明很多呢。”
徐汝成再要分辩,老嬷和赶车的都不见了,河中法阵蒸起一层薄雾,帘子似的将他困在小院中,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各种降格仙器上传来齿轮的转动与蒸汽的叹息——徐汝成发现,身在此间,他连神识都探不出去。
岂有此理,这简直是软禁!
“小姐,请……”
四个侍女下仆中的一个上前来想扶他下车,柔软细滑的手一搭上来,徐汝成就本能地甩开她:“别碰我!”
下仆是货真价实的凡人,那小姑娘禁不住他甩,“啊呀”一声打了个趔趄,眼圈立刻红了,却不敢作声,只低头顺目地一屈膝,委屈地退到一边。
徐汝成天大的火也给卡在了嗓子眼里,不知所措地动了动嘴唇,差点追过去道歉。就听那位筑基前辈假扮的侍女开口道:“婢子们都是下贱人,自知难入小姐的眼,只是灵相上已经打了黵面,生死不由自己。不然但凡有能自行了断的本事,我们也不会在此妨碍小姐视听。”
说到最后,居然有强忍哽咽的颤音。
徐汝成目瞪口呆,不知道那位前辈究竟是怎么憋着哭腔说出这种词的,一时间不由得怀疑自己记错人了。
就听转生木里又传来男人冷静的声音:“有人暗中盯着你呢,警醒点,别直眉楞眼地傻瞪着我。”
徐汝成整个人都凌乱了:“你……你叫什么?”
就见这仿佛戏精转世的神秘筑基迈着逼真的小碎步上前,试探着扶住他:“入内门跟新主,要等主人赐名的。小姐驱车劳顿,还是先安顿下来吧,不要因为婢子们气着自己。”
徐汝成不敢瞎赐,战战兢兢地通过转生木问:“前辈,我怎么称呼?”
那边沉默片刻:“你可以叫我……‘将离’。”
这位震撼了徐汝成的“表少爷”,正是陆吾的真表少爷——用假声糊弄徐汝成的奚平。
就以徐汝成那半仙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在三岳内门里随便画法阵让他搭着纸人过去。再说项问清已经亲自教育过他了,修士最好身心一体,纸人最多欺负欺负低阶修士,遇到高手,神识根本跑不了,不死也得受重创,变成个五年前那样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树精。
于是奚平设法用了真身。
他要临时离开陶县,需要解决几个问题:首先是破法走不了,奚平试过,太岁琴过不了禁灵线,这意味着就算他能出去,也不能随身带自己的本命法器。不过幸好有好心的“黑锅道大能”余尝留下了去伪存真书,他能带一把复制的琴防身。
其次是,虽然理论上大能神识不能跨国境,但本应被封在无渡海底的人大喇喇地出去溜达,玄隐山那边会不会察觉什么……这不好说,奚平也不敢冒险。他不在乎像余尝一样逃亡,但不能在陶县暴露,那会把三哥牵扯进去。
于是为保险起见,他找林炽定做了一件东西——那个被林炽炼出来之后又毁掉,长得很像晒黑了的望川的仙器。
那东西的灵感取自望川,能让人像水一样融入别人的命运里。长相灵相、言行举止都可以无限贴合另一个人,林炽简单粗暴地给它起名叫“仿品”,并且坚持认为这是害人的东西,绝不松口答应,被奚平没完没了地纠缠了三天。
“那行吧,”最后,奚平在林大师快崩溃的时候诛心道,“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了,就让惠湘君的化外炉继续在三岳山埋着呗。三岳得不到人,扣着她的本命法器也不亏,没准还能跟他们那项什么玩意的死鬼剑修结个阴亲。”
林炽难得疾言厉色起来:“你让我怎么和支将军交待?”
奚平道:“嗐,倒也不必,再修复不了照庭,林师叔您什么都不用交待了,逢年过节给他多烧点纸就行。”
林炽:“……”
支将军百年不收徒,就为了领个最不是东西的回来,难道这就是“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情怀?林大师不是英雄,实在斗不过这厮,万般无奈之下,他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原则,给开明司庄王殿下告了一状。
可惜庄王殿下对付这混世魔王的撒手锏已经失效了——奚平以前怕气坏了他,捣多大蛋都留着余地,现在不怕了,半仙没那么容易坏。
周楹打坏了两块家法板子,捏碎了自己从无渡海里拿出来的转生木。到底没架住那小子在白令的吃里扒外协助下,每天借着纸人在他眼皮底下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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