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诚响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把“火铳”,几乎是照着天机阁总督庞戬那把符咒枪做的,外壳不知是什么材质,雪亮如水银,上面缠绕一圈一圈看不清的细密铭文。
一般越是情急,魏诚响手就越稳,她用林炽给的那只假手托枪,一把扣了扳机。
火铳里飞出的却并非弹药,而是一道剑气。
她本意是在东皇戟上敲一点动静,提醒西王母和广安帝君小心,谁知自己差点被那剑气震晕过去!剑气飞出去的瞬间,火铳便应声碎成了渣,一大把灵石粉末攘了她一脸。
更离奇的是,这仙器启动的时候,是直接从周遭灵风中抽的灵气,并没有通过她,这分明是“降格仙器”的手感。
她刚才用“降格仙器”打出了一道起码是筑基……
那道睥睨无双的剑气直接砍到了东皇戟上,将东皇戟——连同东皇本人一起打飞出去!
不,这是升灵剑气!
那把火铳是除了柳叶船,太岁给的另一样东西。他当时只说这是林大师做的,是为了炼什么“导灵金”出的先导试验品,现阶段只能用一次,还不太稳定。让她好好保管,万一南海之行遇到危及性命的事,能给她留个逃生机会。
魏诚响本以为那也是宅心仁厚的林大师做的护身仙器……
西王母和广安帝君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剑惊动,东皇见势不妙,顺势狼狈地往另一个方向逃了。而就在这时,九龙搅合起来的又一波剧烈灵风压了下来。
魏诚响被卷在灵风里,脑浆都糊成了一团:世上有这样的仙器……有这样的东西……那还修什么仙?洗什么骨?问什么道?
广安帝君一把揽过西王母。
西王母:“等等,方才那是……”
“那剑气是方才那斩蜜阿族长的神秘高手,修为不在你我之下,不用担心,以后再谢,先走!”
他二人堪堪消失在原地,方才那道险些打断东皇戟的剑气竟不衰竭,被东皇让过以后,给灵风挟着砍向南海秘境。只听“轰”一声巨响,灵风与剑气在封闭的南海秘境上砸出了一个漩涡,魏诚响转瞬间漏进了那漩涡里,什么也不知道了。
南海秘境上发出一声不祥的脆响,就在这时,只听天上数声龙吟响起,声音由狂躁转弱,九龙鼎重新亮了起来,凌云的蝉蜕长老在千钧一发间,终于夺回了九龙鼎。
又一波浩大的灵风抵达海面之前,险伶伶地被收进了九龙鼎,九龙盘旋在南海上空,大口地吞着无序的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南海秘境上的漩涡才散,被王格罗宝以血唤醒的秘境长吟一声,重新沉入海底。
此时大小邪祟们早就跑得毛都没剩一根,海上只有蜜阿族人的残迹,一片狼藉。
原本青年模样的凌云长老头发白了一半,收回九龙鼎,他将神识投向西大陆,见凌云山的动荡终于止息,岌岌可危的灵山保住了,南蜀地脉保住了……然而以蝉蜕长老的神识,却明显看出灵山被削去了不少,近半数灵气损失了。
南海中的血迹散开,白日重新挂在了天际,却已经往西沉了下去。
九龙鼎中悲声回响,饶是驭兽道不长于观测命数,也感觉到了什么。
这凌云山硕果仅存的两大蝉蜕之一叹了口气,与九龙鼎一起消失在原地——他还得回去收拾乱局。
谁也不知道,最后一道灵风砸下来的时候,裹在其中的升灵级剑气意外在那南海秘境上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开窍半仙消失在了那里。
陆吾们接到了清剿赵氏余孽的命令,立刻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隐忍八年,许多人将埋骨于南蜀的战友的遗物从芥子里拿出来,挂在身上。
常年在蜀国这边活动的陆吾不认识赵檎丹,那随着奚平从陶县来的中年陆吾怕有人激愤之下生出误会——毕竟她也姓赵——便守在了她和百乱民们身边,悄悄对赵檎丹道:“赵先生,赵家这里灵石充足,我觉得你用这里的灵石筑基也是可以的,这些东西本来也是……我给你护法。”
赵檎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太岁呢?”
那中年陆吾便道:“太岁可能在忙什么事吧,暂时联系不上。你放心,他带你来,也是想帮你筑基,再说你这回可算立下大功了,灵石账目什么的,他会想办法帮你平的。”
赵檎丹勉强冲他一笑:“多谢,不必了。”
说完,她便去角落里入定了。
她的心随着安静的地脉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求道筑基的心气已经在一路上漏光了。
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可能再回到仙山正统中了,其他的路走下去,也就是走成那什么“百乱三杰”、蜜阿叛逆的样子……除非她去把陆吾徐汝成换回来,自己去给那丙皇孙做老婆。
丙皇孙早被陆吾控制住了,名分而已,过不了几十年也就寿终正寝了,要是想开点,她真去了确实也没什么。
可她想不开。
她在陶县和阿响住过一阵子,有时深夜聊起过往,一些狼狈之处确实很能同病相怜,但赵檎丹觉得她和阿响还是不一样的。阿响是逃命出来的,她是逃婚出来的,逃命的人罅隙中挣扎,有时顾不上自己是男女还是老幼,逃婚的人,却都是因“生为女子”而被狠狠羞辱过的。那耻辱梗在她道心根基,架着她,让她拗不成“能屈能伸”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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