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是最知道轻重缓急的,从来不冒无谓的险,从来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心剑是以神识为载体的,不需要真身。第二长老真身从来不靠近北绝阵,不是怕死,是知道自己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昆仑没有人能替代他。大弟子心浮气躁,让他来,第二长老既不放心阵,也不放心人。小弟子是天才,天才都会寻自己的路,做师长的护佑点拨就好,为了大局强逼她改道就糟蹋了。
这样内敛持重、从不与别人争意气的剑修,为何那次跟鬼上身一样,顶着风雪贸然走进北绝阵?
那之前不久,师父还因他酒醉惹事,感慨自己不敢老,还在发愁怎么能把小师妹从弟子堂接回来。
这时,一阵狂风卷了过来——北绝山外经常有这种一阵一阵疯狂的寒风,谢濋快要看不清路的视野一花,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摔在了地上,凌迟灯差点脱手。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烧没了。
意识模糊地飘了起来,谢濋觉得自己这事办得实在愚蠢——迈过北绝山以后,谢濋第不知多少次问自己,脑子被雪狼一屁股坐了吗,为什么会相信周楹那小子?
因为他是个保持了理智的顶级灵感?还是因为他成功地把自己葬送在了无间镜里?
”我……实在……姓周的,到底还有多远……”
北绝阵下沉闷的敲击声突然一顿。
只听“啪”一声,风中卷来的什么东西,将凌迟灯震裂了条缝。
谢濋一激灵,恍惚的神魂陡然归位……那是,一道残留的剑气。
指路的敲击声突
然从匀速变了节奏,是飞鸿密文——然而北历没有飞鸿机,密文对应的自然只有外语,谢濋此时脑浆都快被冻住了,着着火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将密文本带在身上。
“混账,听不懂!”瞎狼王一边艰难地搜索着脑子里仅剩的密文,一边不知从哪来了一把力气,竟将自己撑了起来。
他奋力地顶着狂风,循剑气望了出去,惊呆了——
就在他斜前方不远处,地面有一道大能留下的剑痕,剑气几百年不散。强风横扫开地面的积雪,露出剑痕旁一块巨大的“冰”。
不,那不是冰。
北大陆的人都熟悉河冰,在干净的水,冰面也会有裂痕和气泡,绝没有这种平滑清透的质地,那是……一面镜子!
巨大的镜子!
此时一封问天抵达了玄隐山,直奔飞琼峰,里面放着一盘怪模怪样的盘子。
“天机阁从边境寄来的,”林炽扫过问天上的字,“南阖陆吾用法阵传回国的。”
闻斐:这什么玩意,盘子?也太浅了,能装啥?
能装声音。
那是一片录音盘,和凡人那些只能录声音的东西不同,升格仙器录的声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还原当时的灵气波动——奚平一封符咒将姚启的复述送上天时,正在附近断后的陆吾船上,有机灵的陆吾将这段录了下来,连同昆仑掌门最后那分海一剑。
闻斐听到最后差点蹦起来:昆仑九剑?出手的是谁?侍剑奴还是昆仑其他蝉蜕?支静斋他……你怎么了?
林炽见了鬼一样,一把按住他肩膀,弹指点燃化外炉,将自己第七感投入进去,复述出了磁盘里的铭文。
然而跟“鬼上身”的姚启相比,他发音毕竟是有偏差的,化外炉一直没反应,直到他复述到中后段某处,炉火突然颤动了一下,里面升腾起一枚成型的铭文!
闻斐立刻明白了,不等吩咐,便学着林炽将那录音又播了一遍,两人一遍一遍地试,足足二十多次,昆仑九剑的剑音差点激活镀月峰上的防御法阵,终于,又有几个铭文从化外炉中升起。
林炽指尖一道灵气点向藏书阁,无数或新或旧典籍下雨似的飞过来,飘到两人头顶。林炽直接用神识翻书:“有一个字很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
《铭文全典》、《上古秘境集》、《铭阵解析》……已知的、未知的、失传的、新造的,两个升灵以“一目一本书”的速度,翻遍了整个镀月峰的典籍,一无所获。
在哪呢?林炽皱起眉,不会是潜修寺,半仙用不着铭文,奚士庸炸山之前,潜修寺里很少有关于铭文的典籍,而当年他师父的手稿典籍几乎都留给了他,他都八百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还能是哪?
忽然,闻斐小心翼翼地用扇子捅了捅他,探花郎难得有些局促地比划道:那个……师兄,你夹书里了,我不是故意看见的。
只见一张压得很平整的信纸从一本书里飘落下来,落到两人面前,上面加了特殊的保护符咒,八百年了,纸面光洁如
新。
是当年惠湘君写给林炽的信。
那是澜沧血月后,惠湘君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完全看不出是诀别,只轻松地聊了一些琐事,提到她新做的“两个小玩意”,下面还附了简图。
图是毛笔手绘的草稿,只能看个大致形状——铭文不像文字,缺几笔都不影响理解,有时候肉眼看不出来区别的两个铭文字意思可能完全相反。因此它没有所谓“草稿”,仙器草图上的铭文多半只是标个大概位置,有些懒人甚至会干脆画个圈代替……因此当年林炽没在意她草图上标的几处铭文是自己没见过的,还以为是她随手乱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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