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韩渊徒步跑了好远,才装出这副气喘吁吁情急不已的样子。拼着被罚,他不等李广宁召见,直接硬闯进门——若不这样,他怎么为自己迟报杜玉章相关情报开脱?
哪怕被陛下认为是马失前蹄,也好过被怀疑是故意迟报!
果然,李广宁根本没心思计较他殿前失仪。
“放开韩爱卿!”
御林军退了下去。韩渊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说,
“陛下!臣得了密报,事关重大!”
“什么事?你说。”
“之前江南粮饷异动频频,臣暗地调查,发现背后是七皇子的人在动作。昨日徐将军在湖心亭上……”
“你想说徐家也跟着谋反?”
李广宁打断了他,
“这个你大可放心。昨日徐家主动上书,说七皇子派人找他洽谈,用他独子的性命威胁他。但他忠心爱国,不肯妥协。呵呵,什么忠心爱国?无非是朕准备充分——中军与御林军两只大军,已经在京城外成掎角之势。他徐家说是大燕第一精锐,但仓促作战,也讨不得什么好处!”
韩渊心头一紧——果然不出他所料!徐将军是打算反咬一口,将功劳独揽!
而听李广宁这话,杜玉章当真一个字也没吐露?不然他怎会不提及,杜玉章在其中的作用?
韩渊心中五味陈杂。还好,杜玉章已经连夜潜走。不然……
“韩爱卿,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这样失态?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就退下吧。”
“臣……”
韩渊一咬牙,终究将怀中书册递了出去。
“臣得了些情报——是关于杜相。”
“杜卿?他怎么了?”
李广宁接过书册。略翻了翻,他一声轻笑,
“他竟然与他师兄还有联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汇报给朕!若不好好给朕认错求饶,朕可不能轻易饶了他……”
可很快,李广宁的笑容消失了。
与木朗的联系算什么?不过是沧海一粟!
七皇子的招揽……江南的粮饷……与徐骁秋的会面……
李广宁啪地将那书册摔在地上。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从齿缝中冷笑一声,
“好啊,这个杜玉章……当真背着朕,搞了不少动作啊。御前侍卫呢?将你们统领叫来!找到杜相没有!将他给朕押过来!”
“陛下!”
御林军统领很快来了,他脸色惨白,
“杜大人他昨晚连夜出了城,今日都没有回来!臣在城门外发现了他的车辙——想来若不是投了反贼,就……唔啊!”
御林军统领才说了一半,突然被李广宁扼住了喉咙!
“陛下!”
王礼噗通跪地,膝行几步,
“陛下息怒!”
李广宁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他下意识松口。那御林军统领跌落在地,捂着喉咙咳咳不止。李广宁一把推开王礼,两只铁钳般的大手用力按住御林军统领的肩膀。
“你说杜卿怎么了?车辙是什么意思?连夜出城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那群反贼知道朕心中……就绑了他胁迫朕?是不是?”
“只怕杜大人不是被胁迫,是直接投了反贼……”
“不可能!”
李广宁怒吼一声,吓得御林军统领一个哆嗦,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杜卿不可能投什么反贼!他心仪朕……他亲口允诺五月初三,要与朕重游东宫!”
李广宁头上青筋暴起,眼角几乎瞪得裂开!他指着御林军统领的鼻子,
“朕知道了,是你无能!找不到杜卿,就胡编乱造来搪塞朕!杜卿明明那样心仪朕!是你们污蔑他!他不可能……不可能舍了朕的!”
一脚将御林军统领踢翻了,李广宁大口地喘气。他的心越跳越厉害,指尖已经在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怒还是怕。
可突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
“朕知道了!他是不是私下动作被朕发现,所以害怕朕发怒,不敢过来见朕?”
李广宁嗓子里发出刺耳的笑声,
“朕知道,就是这么回事!杜玉章这狗东西……胆子这样小,哈哈……哈哈哈……你告诉他,朕说过与他一笔勾销……朕一言九鼎,不跟他计较!叫他过来!不要跑了……朕不会把他怎样……只要他给朕个解释!朕就饶了他!……朕宽宏大量,真的不跟他计较!你叫他滚回来!去啊!快去啊!”
他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仓皇。可无人应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无枝可依的凄凉。
……
几个时辰后,京城外。
地面尘土飞扬,箭簇破空之声不绝。又有几队骑兵驱马来回奔驰,远远看着,真像是短兵相接的战场。
可身在其中就知道,那些长箭都是对着天空射出去的,骑兵们背后拖着大树杈,刮得地面尘土飞扬。虽然身穿西蛮服饰的壮丁和高举“徐”字旌旗的兵士相距不远,喊杀声震天,但其实哪边都没有动。
心照不宣一场戏。等到城内几处冒出了火光,这场戏也就到了该散的时候了。
杜玉章眉头紧锁,眼神只望向京城方向——眼看着黑烟渐起,看来城内几处火势已经起来了。
却不知要牵连多少无辜百姓,也不知这一场算计,能否将七皇子逆党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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