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从城外一路走来,满地都是血。有个传令官高声喊着——叛乱反贼,人人得而诛之!那些反贼,不乏高官!他们都死了!为什么臣不可以?”
“那都是乱臣贼子……”
“臣也是乱臣贼子!”
杜玉章猛然回头,一双眼睛亮得骇人。他逼上一步,紧盯李广宁的眼睛,竟让李广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杜卿……你不要胡说……”
“臣没有胡说!陛下,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徐骁秋昨日在湖心亭上,是见了谁?七皇子用粮草胁迫他加入,是用了谁的门路?臣早不追究晚不追究,为何突然追究他儿子**良家女子?又为何扣押徐镇边一月之久,却偏偏在他倒向陛下之后,臣立刻就杀了他儿子?”
“你住口……”
“臣为何要住口?陛下,你心里明明白白!徐骁秋昨日湖心亭上,面见的是我;七皇子在江南筹粮,处理的也是我!我扣押了徐镇边,为了威胁徐骁秋不惜捏造证据,可依然没能说动他——见事情不成,我就杀了他儿子以泄私愤!我杜玉章,就是天字第一号乱臣贼子!身为宰相,转投反贼!拉拢徐骁秋,造反篡位!陛下,不杀臣不足以平民愤,不杀臣不足以平徐氏的怒火……”
“杜卿!”
李广宁突然一声咆哮,用力扼住了杜玉章的喉咙!
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两手越掐越紧——明明杜玉章才是濒临窒息的那个人,可李广宁的脸色,却更加绝望!
第158章 .
李广宁双手发抖,他能感觉到杜玉章两只冰冷的手搭在自己手腕上,却没有用力阻止他的暴行。那一双倾国倾城的桃花眼渐渐涣散了,可杜玉章唇边,竟还带着笑意!
“不要再说……你不能再说!你住嘴,朕就当什么都没听到……杜卿!”
一个激灵,李广宁猛地松手。杜玉章软软地从他手中滑落。就如同一缕绸带滑落地面,没有一点声息。
“杜卿……杜卿!”
李广宁吓得心神俱裂。他跪在地上,将杜玉章抱在怀里——这人怎么这么轻?像是一松手就要化作一缕青烟,从他手上散逸了!
“杜卿……玉章!你醒醒……你醒醒啊!”
杜玉章脖颈上还有着深深的淤青,指痕纵横僵肿。李广宁不住摇晃着他,竟然真的逼得他喉中一阵响动,随即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咳咳……哈……咳……哈哈哈……哈哈哈!”
杜玉章边咳边笑,状若疯癫。本来就喘不过气,这样笑着,更是面青唇白,叫人担心他再昏死过去一次。李广宁紧抱着他,心神大骇——他的玉章,这是怎么了?
“陛下,你舍不得我……哈哈哈……如今,却是你舍不得我了!”
“玉章,你在说什么?”
杜玉章喘息未定,胸前依旧剧烈起伏着。他唇边已经渗出丝丝血痕,可他像是根本没有尝到口中腥甜,只顾着笑。
“我笑陛下——今时今日,竟然舍不得臣死!”
“玉章!你到底怎么了?我当然舍不得你死,我……我……”
“你什么?说不出口?我来替你说!陛下——你对我情根深种,根本无法自拔了!”
“你胡说!我根本……”
李广宁脱口而出,却完全接不下去了。他粗喘着气,不敢看杜玉章的眼睛。
“杜卿,你累了……今日事端太多,朕不怪你!朕这就送你回府,你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朕再去看你!王礼!”
杜玉章哈哈大笑,这笑声几乎震破夜空。李广宁几乎抱不住他。大燕的皇帝一头冷汗,喘息慌乱,一叠声地斥责,
“王礼!你去了哪里,赶紧给朕滚过来!朕叫你……送杜相回去休息……你还不快去!”
“哈哈哈!李广宁!你舍不得我——你杀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礼……王……呜……”
李广宁喊声愈加凄惶,却突然失了音。杜玉章一双冰冷的手覆盖在他唇上,眼神里簇着寒光。
“陛下,你为何不敢承认?你喜欢我喜欢到这种地步,已经连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我心里没有你”的胆子,都没有了?”
“玉章,你疯了!不要再胡闹了!”
“我没疯,疯的人是陛下!若陛下心中没有我,就看着臣的眼睛说一句——你不喜欢我,不在意我,更不在乎我的死活!陛下!你说啊!”
李广宁面皮抽搐,嘴巴张了又合。他眼神闪躲着——对面的杜玉章,那眼神就像是两把利刃!李广宁根本不敢看他,只觉得像是自己的魂灵都被那眼神劈开,心中一切都被大白天下!
第159章 .
“陛下,你不敢。”
杜玉章笑了,笑声讥诮。
“大燕的皇帝,一代君王!却为了喜欢臣,怯懦至此!别说否认对臣的心意,就连承认臣当真叛乱,该杀该剐,都不敢了!”
“你没有叛乱!”
李广宁目光依旧钉在地上,咬牙切齿挤出一句,
“朕是皇帝——朕说你没有叛乱,你就是没有!”
“徐镇边那里也是一样!不过是个将军的儿子,莫说你是事出有因,就算你当真诬陷了他,朕也能替你脱罪!
“昨夜,你不过是被叛军阻隔半路,才耽搁了时间!就连杀死徐骁秋的儿子,也是叛军所为!他们见叛乱不成,泄愤于忠良,才杀害了徐镇边!明日一早,朕就当众宣布,为徐镇边追授侯爵,国士葬之!徐骁秋封一品护国公,赏金万两——若这样徐骁秋还不肯罢休,朕就大办徐镇边的**案,查抄徐家军内徇私舞弊贪污军饷,不出三年,让徐家军的名号,从大燕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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